也就是这个时候,村口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
这么晚了,竟还有小汽车来村子,大家不约而同都转头望了过去。
吴永贵也从地上站起来,把烟袋在鞋底磕了磕,抬脚准备去看看什么情况。
小汽车朝着村部开过去,但是路上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发现了这边聚集的人群,轮子一转,就来到了刘淑敏家门外。
车门打开,从车上呼啦啦下来两个身穿制服的公安,还有两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人。
其中一位干部模样的人开口问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你们村队长和妇女主任都在哪呢?”
人们一听,纷纷让出一条路,指着吴永贵和刘淑敏七嘴八舌地回答。
“在那呢,那就是吴永贵和刘淑敏。”
“他俩咋了?是不是来抓他俩的?”
“你们来得也太快了,是抓人的还是来调查的啊?”
……
几人听到村民的话,互相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再看到已经被绑了一半的唐芯玥,几人的神情便更加严肃。
吴永贵心头涌起阵阵不好的预感,疾步上前,弓着腰伸出双手,脸上堆起笑脸。
“各位领导,我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我就是吴永贵。不知道各位领导这么晚来我们村是为的什么事啊?”
刘淑敏想到手里的信,立马来了精神。
“各位领导,我是妇女主任刘淑敏,领导们来得正好,我们村有个身份造假的知青,依她的身份是不够格来做知青的,她应该被下放改造,应该住牛棚的。结果……”
刘淑敏话没说完,就被为首的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抬手打断了。
“你们村不是有无线电吗?作为干部都不听新闻的吗?”
刘淑敏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茫然地朝吴永贵看去。
只见吴永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躲避了刘淑敏的目光,不自然地牵扯着嘴角,说道:
“我……我们村最近生产任务重,正忙着秋收,所以我……”
“胡闹!身为干部,收听新闻是你们的任务,你们身在其位,本就应该担负起上传下达的职责,怪不得有人举报你们,就你们这样的干部,能干好工作才怪了!”
男人说话的语气严厉至极,就连吴永贵都变了脸色。
全村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包括一旁被人扶着的已经清醒了的王桂兰。
“举……举报?”
吴永贵感觉自已的声音很不真实,好像飘在天边一样。
那名干部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子纸甩在吴永贵面前,纸张四处翻飞,落在地上。
“你自已看看,上面的事到底是不是你们干的?有没有冤枉你?”
吴永贵的心跳得飞快,他认真的回忆着这些年他作为队长在村里的所作所为。
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错误,无非就是占公家的便宜,利用手里的职权给自家人谋点好处,对和自已有仇的人家稍稍打击报复了一下……
吴永贵颤抖的手从地上捡起纸张,还有几页纸飘在村民附近,他们也捡起来看。
“刘淑敏?哎呀,啧……那几个知青嫁人的事也捅出去了啊?”
“啥?那事也有人告了?”
“是啊,还有就是刘淑敏和那个……咳咳……搞破鞋……”
那人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但是架不住场面寂静,他的声音还是传到了不少人的耳朵里。
刘淑敏腾地一下炸了,一把从吴永贵手中夺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而等待着的干部和公安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被反绑了双手的唐芯玥身上。
“这位同志是怎么回事?”
吴永贵和刘淑敏现在都没心思管唐芯玥,正心思烦乱地看着手里的举报信。
唐芯玥则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
“公安同志、领导同志,我是向阳村的知青,我叫唐芯玥。今天是刘主任家的柴火垛不小心着火了,大家伙都是来救火的。”
几人这才注意到,围观的人手中基本上都拎着脸盆或者水桶。
唐芯玥则继续道:
“火被扑灭之后,大家伙发现刘主任一直不出现,担心她出什么意外就到他们家门前查看,结果刘主任和吴队长两个人躲在屋子里……”
唐芯玥的言语充满了暗示,几人当心也有些明了。
“结果,刘主任恼羞成怒就冤枉说是我刻意陷害他们。”
“为什么非要说是你?”
“因为吴队长想要让我嫁给他儿子,还曾私下允诺只要我同意,就把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给我,但是我没同意。”
“唐芯玥,你个贱人,你给我闭嘴……”
刚刚一直被吓傻了的王桂兰此时反应过来,嗷嗷叫着要上来打唐芯玥,却被两名公安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唐知青,你继续说。”
“而刘主任家的女儿一直想要嫁给队长儿子,于是刘主任几次陷害我,之前也联合别人诬陷我是资本家身份,结果没有证据,这一次或许也是狗急跳墙想要故技重施,不由分说就要拉我去开大会呢。”
“唐芯玥,你本来就是资本家小姐,你敢不承认,我这里还有证据呢。”
刘淑敏撕碎了手里关于她自已的举报信,反而掏出之前那封信,举着想要递给公安和干部。
可那四人谁也没有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刘淑敏。
刘淑敏渐渐地声音小了,有些慌了。
“你们什么意思?她……她身份有问题,这有证据……”
为首的那名中年干部这才接过刘淑敏手中的所谓证据,扫了几眼之后,重重的扔了回去。
“就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所谓街道干部的一封信,你就能定人罪?她作为知青来报道的时候没带证明和介绍信吗?那上面没有公章吗?那个你不信,倒是去信这些人的胡说八道。”
继而,他又对两名公安说:“赶紧给唐知青把绳子解开。”
唐芯玥活动了一下手腕,从口袋中又掏出了先前在卫生院开的那封诊断书递了过去。
“领导,这是我的诊断书,前些日子就是被他们带人打的,脑震荡,也是没有证据就要给我扣帽子,把我给打了。”
那人脸色更不好看了,抬头看吴永贵,质问:
“那个时候上面不是已经三令五申要你们收敛吗?不是强调了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大搞特搞吗?”
吴永贵嗫嚅着说不出话。
反倒是刘淑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几人,说:
“我们哪做错了?她有问题,思想有问题,生产劳动更有问题,怎么就不能斗了?还有,你们到底是哪来的?跑到向阳村来指手画脚,我还怀疑你们是假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