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玥心里有了数,眉毛一挑,说:
“冯师傅,其实我也就是个半吊子水平,瞎猫碰上死耗子,在您面前充大瓣蒜了。”
“诶,别这么说,最起码你是有常识有脑子的,可不像那个李建国。”
唐芯玥笑笑,继续说:
“是,冯师傅您说得没错。可是,现在县里农机站任务越来越重,农业发展越来越依赖机械,以后的活只能是越来越多,技术要求越来越高,您不如再看看,现在县里上过学的,甚至是上过技校的年轻人很多,肯定有比我优秀的人的。”
冯师傅打量着唐芯玥,他自已其实不是没有犹豫过,当初在向阳村初见唐芯玥,唐芯玥在李建国的衬托下实在是太聪明了。
一时冲动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但是回到县里也想过自已是不是太冲动了。
但是后来的接触,他发现他不仅仅是因为和李建国和站长较劲,其实唐芯玥身上有一股沉稳的劲。
这么大的诱惑在面前,她从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急躁和讨好。
甚至当他说这份工作要落空的时候,他也没有在唐芯玥的脸上看到一丁点的失望和不满。
冯师傅现在是真心的觉得唐芯玥不错的。
而且,唐芯玥嘴里说的那些关于机械方面的见解,他也觉得很新鲜,是他这个老头子以前没想过的方面。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打算来县里工作?”
唐芯玥真诚地回答:
“我是城里来下乡的知青,关系难办得很。我知道冯师傅您每次都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现在您估计是把站长彻底得罪狠了吧?”
冯师傅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否认。
唐芯玥坦然地直言:
“那我来这里之后估计也要被穿小鞋的。冯师傅,我很感谢您对我的照顾和看重,就算我以后不来这里上班,我以后来县里的时候您可不能不见我、不跟我聊天了。”
冯师傅见唐芯玥主意已定,便没有再继续劝说,只是语气中带了点惋惜。
“哎,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还真挺喜欢你这性格的。”
送走了唐芯玥和薄景州,冯师傅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这人不要呢?
从农机站出来的时候,早上还晴朗的天,现在竟飘起了雪花。
“景州,这里下雪是不是非常大啊?”
薄景州顺着唐芯玥的目光,也仰头去看天空。
“是啊,记得小时候那雪一直能没过我的膝盖。不过,我也很多年没有回来过年了,都快忘了这里的雪到底是什么样了。”
唐芯玥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跌跌撞撞地飘落到她的手心里,瞬间就化成了雪水。
“下了雪就真的到冬天了,村里的粮食还没交呢,也不知道今年分到手的粮食能有多少。”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只是你现在住在知青大院,开小灶都不方便。”
“我饿不着我自已,我有的是办法。咱们走吧,回村。”
薄景州没动弹,说:
“时间还早,我第一次带你来县城,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在街上逛逛吧。”
唐芯玥一想,这也算他们两个的第一次约会了,便愉快地点头答应了。
县里的国营饭店唐芯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上次坐在这还是和唐同先一起。
唐芯玥有点想哥哥了。
“上次你走的那天,我哥来了,那次我俩在这就吃了这个菜。”
“你哥?”
薄景州的眸子忽地就亮了起来,按捺住心里那一点点不该有的私心雀跃,努力控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看着唐芯玥的眼睛问道。
唐芯玥杵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雪,没注意到薄景州的表情,说道:
“是啊,我哥来了,你出村子,他进来,你们俩刚好错过了。我哥来这陪我待了几天。以前我还没怎么想他,可他来了之后我反而想他了。”
“你亲哥啊?”
薄景州笑着又确认了一遍。
“是啊,我亲哥呗。除了我亲哥谁能来看我啊?也不知道家里那边什么时候下雪,今年会不会下得大一些。”
薄景州努力控制了一下,又觉得自已有些可笑。
自已明明是相信唐芯玥的,可那天的情形就总是在他眼前晃,现在得到唐芯玥亲口确认,他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乐成这样。
“你笑什么?怎么乐成这样?”
“咳咳咳……”
被唐芯玥抓个正着的薄景州立马就呛着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唐芯玥忙递了热水过来:
“你瞧你,怎么还能被自已口水呛到?”
薄景州咳得更厉害了。
薄景州知道自已在唐芯玥面前是又丢脸了,忙不迭地给唐芯玥夹菜。
“快吃,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几个,以后你喜欢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刚刚点菜的时候唐芯玥只要了个素菜,薄景州擅作主张又给她要了个溜肉段和五花肉雪里蕻炖豆腐。
这个时候,地里肯定是没有青菜了,能吃上这一盆雪里蕻也算不容易了。
而且这里面的五花肉放得足足的,唐芯玥都担心会吃不下。
浪费粮食可耻啊,唐芯玥哪里能让自已在这个人人肚子里都没油水的时候,干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唐芯玥来者不拒,不知不觉被薄景州投喂得肚子鼓鼓的。
“好了好了,我实在吃不下了,我太饱了。”
“你才吃那么一点,怪不得你这么瘦。”
唐芯玥赶忙用手虚盖住自已的饭碗,防备着薄景州说:
“我真的饱了,这已经是看在满桌子菜我怕吃不完的情况下都多吃了不少呢,我都吃撑了。”
说着,唐芯玥还拍了拍自已的肚子,捋了捋衣服看了眼自已已经有点凸起的小肚子。
薄景州的目光顺着唐芯玥的动作看过去,忽然有些脸红,移开了视线。
看唐芯玥是真的吃饱了,薄景州加快了速度,两分钟后,桌上的饭菜便被打扫干净了。
唐芯玥就那么静静看着薄景州,他虽然吃饭速度很快,但是并不粗鲁,还是可以看得出从小就被养得很有规矩,那份教养已经融进了他的一举一动之间。
即便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吃饭速度练出来了,但是却没有那股子粗犷劲,看着很是养眼。
薄景州放下了碗筷,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两人正打算离开,就听见外面大街上有哭声传来。
唐芯玥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可饭店的窗户上也不知是水汽还是浅浅的一层白霜,并看不真切。
可唐芯玥听出来了,这声音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