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能稳定了下情绪，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亲身经历的跟别人旁观有着绝对不一样的感觉，什么感同身受，纯粹是瞎扯，哪怕情绪上能够理解，但心理上却完全不会同频。
能够听得出来，孙大能并没过度渲染，至少没有进行所谓为的艺术加工，但里面蕴藏的那种悔恨，那种绝望还有那种愤怒，让听的人无不动容。
他听孙大能把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心中也有一股子憋屈、愤怒、憎恨的情绪在不断翻滚、壮大。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我一家人都直接间接死在他们手里，陈主任，我每天一闭眼就能看见我老婆和我父母，浑身血淋淋地站在我眼前。我这几年，过的完全是狗一样的日子，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想着亲手弄死这些王八蛋。说实话，这个仇报不了，我死不瞑目。”
孙大能眼眶又红了，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把眼泪憋回去。
“老孙，我觉得，报仇是必须的，但是也要讲究一个方式方法。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痛苦，但是想象一下，如果我遭遇到你的情况，肯定也会像你一样痛苦，愤怒，憎恨那些家伙。但是，话说回来，老孙，是不是可以想个不用伤害我们自己的办法，把事情办了，仇报了？”
刘壮也在旁边劝解，“老班长，陈主任说得对，我觉得可以改变思路，比如找到这些人的犯罪证据，然后把他们送进去之类，这样，你又能报仇，又不用拼命，还能让他们也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你说是不是？”
“是，老孙，你一直住在太何庄，相信你看到听到好多王川兄弟俩鱼肉乡里、为非作歹的消息，如果能够找到证据，我相信，法律一定可以严惩他们。”
陈正平看着孙大能，注意到他情绪已经平缓，态度也不像前面那样坚决。
只是，什么之间似乎颇有一些迷惘和抵触。
他想了想，就明白孙大能在犹豫什么。
按照孙大能说的，他妻子被侮辱，父母被气死，飞弹没有让王虎蓝港如遇，自己还差点被警方以盗窃罪判刑。
虽然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被放了出来，但足以说明，忘川王虎兄弟俩在上面有人撑腰，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有保护伞。
对于一个退伍军人来说，让他上阵杀敌可能没有任何畏惧，但要撼动一个被官老爷保护的地痞流氓、黑涩会头子还真力有未逮。
“你可能知道，我是副乡长，这个小小的职位算不上什么，但是，老孙，我可以告诉你，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直接找到市领导甚至省里的领导。忘川王虎兄弟这么多年一直横行霸道，上面没有人护持肯定不可能，不过，我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把那所谓的保护伞连根拔起。”
他看着孙大能，继续道：“或许你觉得我找上面的领导，是不是直接能够把忘川王虎兄弟收拾掉。我给你个肯定的答复，能，肯定能，但是，时间久远不说，你手里有王虎的犯罪证据吗？没有犯罪证据，最多最多拘留几天，是不可能判刑的。但是，如果我们手里掌握了他们的犯罪证据，那就有更大的把握，让他们把牢底坐穿，甚至让他们吃枪子。”
孙大能长舒一口气，道：“我确实也收集了一些王川王虎兄弟的罪证，比如他们贪墨公款、玩弄女性、组织黑涩会团伙，倒买倒卖。可是我觉得靠这些，还是扳不倒他们，村里的村民绝大多数都是姓王的，小部分外姓人，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被王家骑在脖子上拉屎。在我印象里，这些年，敢真的站出来反抗他们的，加上我，还不到五个人，绝大多数人都选择吃个哑巴亏。”
陈正平摇了摇头，一听就知道，孙大能所谓的证据，可能道听途说的成分多了些，根本算不上正经证据。
“哦，对了，王家承包了野猫岭，说是要烧砖，前几年用围墙围了起来，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烧砖，而是在干别的。嗯，看起来，像是提炼什么东西。”
陈正平眼睛一亮，他们搞得这么神秘，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老孙，你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太何庄以前其实也很穷，但差不多从六七年前开始，突然变得富裕起来。
一开始，陈正平一直把这种富裕归结于太何庄几千亩平坦肥沃的土地，塑料大棚种植和淡季蔬菜供应。
但听孙大能的意思，似乎不一定完全是这个原因。
孙大能说，本来他也以为是因为塑料大棚种植，但在一个偶然的几乎，他的一个发小告诉他，村里的塑料大棚所有权不是村民的，忘川王虎弄了个合作社，把所有土地都纳入合作社中，然后他们出资，建设了塑料大棚。
其实，按照集约化农业的优劣势来分析，这样做最大的难题就在于怎么保持大家的积极性。
当然，这个集约化农业和以前的大锅饭不一样，这里说的集约化，一个是土地集中管理，一个是产物集中销售，通过规模化来降低成本，提高利润，增强竞争力。
可这样做，很容易让参与者慢慢地变贪婪或者变保守。
前者，为了赚更多钱，可能会冒进；后者，为了保证利益，可能裹足不前，凭老经验，走老路，不思进取，更别提改善提高。
他挠挠头，一不小心就有点走神，这可不好。
孙大能说，太何庄的村民在田里干活，等于给村集体打工，平时也发工资，每年村里都给大家分钱，但账目从来不公开，忘川王虎说多少就是多少。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王川王虎兄弟以开砖厂名义承包了野猫岭荒山，但从来没拉出一块砖。
而且他们搞得很神秘，不但要村民完全闭嘴，不准随便提起、交谈砖厂的事情，而且联防队一百多号人，每天都有将近三分之一，也就是四十多号人，在围墙范围附近巡逻，但凡发现有人接近，不管是不是太何庄的，都会往死里打。
反正荒山野岭的，就是弄死几个人也很难找到证据。
据说，这些年，山里至少死了四五个人。
还有一个可疑之处就是，在里面干活儿的，都不是本村人，都是王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孙大能还说了好多，比如说，运输车队都是晚上进出。
金山的公路专门安排了关卡，有人全副武装地值班守岗。
偶尔，能够听到山里轰隆轰隆的声音，有的时候风向往村子里吹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陈正平默默点了点头，几乎可以肯定，在野猫岭，确实藏着什么秘密。
“老孙，刘壮，我们找机会去野猫岭看看怎么样？”他突然想到个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