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陪一下。”我对冲矢昴点点头,按下接听键。
“安室先生,怎么了吗?”
站在一旁的冲矢昴,肩膀微微一颤。
但我没注意到。
电话那头,降谷零温柔地说道:
“有一样东西忘了让你买,所以打电话过来。你还在超市吧?”
“是的,要买什么?”
“小麦粉,我忘记家里没有了。”
“好的,我这就去买。”
“谢谢,那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后,我突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目光。
抬头一看——
冲矢昴,正低头注视着我。
——而且,他那双平时微闭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
“你说的‘安室’,该不会是安室透吧?”
“是的,您认识他?”
“与其说是认识……倒不如说,我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罢了。”
“哦,这样啊。”
“你们关系亲密?”
“算是吧。”
“恋人关系?”
“……姑且算是。”
我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目光也开始飘忽不定。
——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承认自已和降谷零是恋人,但意外地,竟然有些羞耻。
“原来如此。”
冲矢昴睁着双眼,稍微俯身朝我靠近,静静地盯着我的脸。
——距离太近了。
即便是近距离观察,他的五官依然十分精致,但和之前抢布丁时不同,此刻的他,脸上的神色隐隐透着一丝冷漠。
我皱了皱眉,感到有些困惑。
为什么一个才见过几次的陌生人,要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盯着我看?
降谷零也曾在近距离对我露出冷漠的表情,但那时候,我的心跳至少还会有些波动……而面对冲矢昴,我却毫无感觉。
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面对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反倒会更强硬。
于是,我语气微冷地说道——
“冲矢先生,怎么了?”
“嗯?”
“你的脸……离我太近了。”
“啊,抱歉。”
他迅速收回了身子,闭上双眼,恢复了往日温和的表情。
“只是有些在意一些事情罢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下次,我一定会拿下布丁。”
“嗯,我很期待与你再战。”
“还有……”
他刚要转身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随口补了一句——
“……替我向‘他’问好。”
——‘他’是谁?
是指降谷零吗?
我看着冲矢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眉头微微皱起。
但答案,已经无法从他说出口了。
回家的路上,我将买来的食材放进车篮,推着自行车缓缓前行,目光投向夜空。
时间已经过了18:00,天空逐渐暗了下来。
随着我的视线一点点上移,黑暗也愈发浓重。
——突然,我想起了那晚,在降谷零房间的床底下,看见的那个纸袋。
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角落,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我不该去想的。
我摇了摇头,努力压下不该有的好奇心。
——他的表情那么可怕,说明那不是我能随便过问的事情。
“……话说,已经一周没见他了啊。”
上一次和降谷零一起吃饭,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虽然我们会在有空的时候互相联系,但他大多时间都很忙,通常只有周末一起吃晚饭,平日里,也只是偶尔在早餐时碰面。
这样的关系,与其说是恋人,倒更像是一种“家人”般的相处模式。
每天都会理所当然地见面,而一旦因为忙碌而见不到对方,就会觉得……
——寂寞?
我忽然停下脚步。
——寂寞?
这种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是那天,我买了布丁回去,结果联系不上他的时候吗?
但……这本来只是个相亲认识的“假恋人”,只是个住在隔壁的邻居啊。
我低头看向口袋里的手机,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拿出来点开屏幕。
在通讯录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安室透】
我按下拨号键,将手机贴近耳边。
“嘟——嘟——”
电话刚响了两声,对方便接起了。
『喂?千雪小姐?』
是他的声音。
“我现在回去。”
『嗯,路上小心。』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嘴角含笑的样子。
“……”
『怎么了?』
“……我现在一个人走着,和我聊聊天吧。”
『可以啊,不过你很少会因为这种事打电话给我呢。』
“……是因为,想听你的声音。”
『嗯?』
我仰望夜空,一颗最亮的星星正闪烁着。
天色虽未完全暗透,但已经可以看到一弯微微残缺的月亮,不过,走了几步后,它便被高楼遮住了。
耳边响起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我下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
“……想听你的声音。”
然而,声音太轻,被汽车的噪音盖过,他似乎没听清。
『抱歉,刚才信号不好,你说什么?』
一周没听到他的声音了,而我刚才竟然……只是因为想听听他的声音,就打电话过来?
想到这里,我的脸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连我自已都觉得不敢置信,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我偏过头,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我只是,想听你的声音。”
通话那端,沉默了几秒。
——突然,车流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变得安静了下来。
即使街道上的房屋灯光明亮,却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在这片静谧之中,电话那端,他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声音。
『……千雪小姐,你是想听我的声音吗?』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
他的语气似乎稍微加重了一点。
正当我打算结束通话时,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开口——
『别挂断,保持通话。』
声音的语气变了。
——是降谷零的语气。
我抬起头,继续推着自行车,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几天前,你不是发消息给我吗?买了布丁,连我的那份都一起买了吧,对不起,那天没能及时回复。』
“没关系,我知道你忙。那份布丁,我自已吃了。”
『布丁争夺战,现在战况如何?』
“……败多胜少。大妈们太强了,我根本抢不过。”
『那位神秘帅哥呢?』
“我们……意气相投了。”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
『……你不会被投喂了吧?』
“啊?”
『我是说,那位神秘帅哥。』
“才没有!”
“……虽然他确实给我推荐了一款布丁。”
『那不就是被投喂了吗?』
他的语气难得地带着一丝不满,而我却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公寓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远方——
『千雪小姐。』
一辆车从身后驶来,我下意识地往路边靠了靠,给它让路。
就在车子经过的瞬间,降谷零的声音通过电话,低低地贴在耳边,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低哑。
『你刚才的样子,真的……特别可爱。』
“……诶?”
『啊,看到了,我过去接你。』
……等一下。
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声音似乎格外温柔,甚至带着点甜腻?
我猛地把手机拿开,按住发烫的耳朵,试图冷静下来。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嗓音不再从手机里传来,而是直接在面前响起——
“千雪小姐。”
我抬头,果然看到降谷零站在公寓前,正朝我挥手。
“啊,降谷先生。”
“来接你了。”
他顺手从我的自行车篮里取出购物袋。
“一周没见了呢。”他低头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你买的东西,就是这些吧?”
“嗯,谢谢。”
我把自行车停进停车棚,快步跑回来,降谷零站在公寓门口,随意地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等着我。
“走吧。”
……刚才那句“可爱”的事,我该问吗?
可无论如何,我就是问不出口。
回想起刚刚电话里的声音,耳朵依然有点烫。
乘电梯的时候,我刻意侧头,避开他的目光。
“超市里遇到的那个帅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起来像是大学相关人士,但不确定是学生还是教员。”
电梯门开了,我们一起走进去,我按下六楼的按钮。
“对了,我问到他的名字了。”
“什么?”降谷零眉头一皱,语气微妙。“你也报上了自已的名字?”
“是啊,我们还握了手。”
他当场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十分嫌弃。
“跟不太熟的男人交换名字和握手……你也太没防备了。”
“……”
他的话让我有些不爽,不自觉地嘟起嘴。
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所以,他叫什么?”
“冲矢昴。”
——刹那间,气氛冻结了。
刚才还轻松搭话的降谷零,忽然完全僵住。
电梯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叮——”
六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我先走出去,却发现降谷零没有跟上来。
我回头,看到他低垂着视线,拎着购物袋,缓慢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我产生了穿越时空的错觉。
就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当我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时——
脸色冷得吓人,眼神仿佛冰封的刀刃。
“……你。”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贴着地面爬行的野兽。
“你把自已的名字,告诉了那个人?”
“诶?呃……是、是啊。”
“你告诉他你住在哪里了吗?”
“没有。”
“除此之外呢?你有没有透露别的个人信息?”
“呃,个人信息……大概就只是名字?”我一边回想,一边皱眉,“啊,不过——”
“不过什么?”
降谷零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一步步逼近。
——他的气场,太可怕了!
我下意识往后退,拉开距离。
“呃……当时,你打电话过来,他似乎知道你。”
“……”
“临走前,他还说——『替我向“他”问好』。”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千雪小姐。”
下一秒,他伸手扣住我的腰,不容分说地把我往公寓门口推。
我被他强行按着向前走,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推进去。
“等、等一下!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你……你生气了吧?!”
“没有。”
“骗人!你明明就生气了!”
“我没生气。”
他把购物袋放在厨房桌上,随即转身——
我看到他黑压压的气场,仿佛RPG游戏里最终BOSS的魔王气息。
——太可怕了!
我感觉自已像个误入魔王城的小兵,正面临世界末日级的危机。
怎么办?跑?还是投降?
我迅速环顾四周,寻找逃跑路线——
阳台?不行,门还没解锁。
桌子底下?不行,得绕过他才行。
厕所?更不行,绝对会被堵在里面。
那就只剩——
“失、失礼了!”
我猛地扑向最近的庇护所——床,直接钻进被子,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
——然而,被窝里还有他的味道,清爽而干净。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我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拼命求生:
“请冷静!我把我珍藏的泡芙分你一个!”
——身为甜点爱好者,让出泡芙简直是割肉之痛!
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过头了。
我悄悄从被子的缝隙里偷看——
降谷零正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就像……恐怖电影里,床边突然出现的鬼魂。
“嘎吱。”
床垫突然下陷。
我瞪大眼睛。
他……上床了?!
下一秒,强有力的手臂穿过被子,紧紧箍住了我的腰!
“——呜哇?!”
我被他抱得死死的,甚至能感觉到他压在身上的体温。
“千雪小姐。”
他慢慢地拉下被子,让我的脸露出来,近在咫尺地盯着我。
“我没生气,放心。”
“……才怪吧?!”
“你不用怕。”
“……才、才不是怕。”
“是吗?”
他的脸靠得更近了。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隐忍的怒火,但同时……他笑得令人胆战心惊。
“虽然我不生气,但……还是有点火大呢。”
“诶?”
“尤其是,当我知道……你跟那个男人,抢布丁抢得很开心的时候。”
“……”
他的手指扣住我的下巴,用力到让我皱起眉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上来。
这一次,不是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怒意和不满的,强势的吻。
我被彻底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