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军械局**
北风卷着铁砂拍打窗棂，谢沉舟用冻裂的手指箭杆上的崔氏族徽。火盆里燃烧的账簿残页突然爆出火星，照亮了"永昌十年"的字样——那年崔元庆督办北疆军务，而幽州铁矿产量凭空多了三成。
"大人！"随行老仆突然扑灭油灯。窗外传来铁甲碰撞声，二十箱箭镞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谢沉舟将玉珏按进城墙砖缝，却摸到更深的刻痕——那是父亲生前惯用的刑部暗码，记载着铁矿劳工的埋骨地。
地牢刑具的锈味突然涌上喉头。十二岁那年，他偷看父亲整理的冤案卷宗，其中有个幽州铁匠因发现矿脉被灭门。父亲用朱砂批注"世家的根，是百姓的骨"，那抹红色此刻正在箭镞上流淌。
**长安椒房殿**
崔令仪摘下九翟冠，金丝雀卵大的东珠滚进炭盆。她盯着掌心结痂的伤口，那日写的"幽州"二字正在嫁衣袖口若隐若现。镜中忽然多出一道身影，永昌帝的护甲掐住她后颈："皇后可知，谢沉舟活不过今夜？"
"陛下想要崔氏的铁，还是裴相的魂？"崔令仪突然转身，袖中银针抵住帝王咽喉，"青州王氏灭门那晚，您在慈恩寺地宫见过谁？"
永昌帝瞳孔骤缩。他想起那夜漏雨的佛龛下，青州举子的血顺着《金刚经》流淌。崔令仪的银针又近半分："先太子怎么死的？您御案下的玄武岩，是不是幽州铁矿的特供？"
更漏声里，帝王突然大笑："你比谢沉舟聪明。可惜这棋局..."他猛地扯开帘幔，露出满墙北疆舆图，"从来不是黑白之分。"
**幽州驿道**
谢沉舟在暴雪中勒马，身后追兵的火把连成血色长蛇。老仆将玉珏塞进他怀中："公子快走！去摩云崖找..."箭矢穿透喉咙的瞬间，谢沉舟看清追杀者腕间的朱砂绳——和崔令仪那日戴的一模一样。
马匹跌入冰河时，他想起御史台那个雨夜。崔令仪握着碎瓷片说："清流要破局，就得比浊流更狠。"现在碎瓷片正扎在他掌心，冰水灌进伤口却不觉疼。
**崔氏宗祠**
崔元庆将染毒的匕首供上香案，牌位后的暗格里躺着真正的铁矿账册。春鸢的血渗进青砖缝隙，他忽然想起女儿六岁那年，踮脚给流民孩童递糕点的模样。
"家主，北疆来信。"暗卫呈上染雪的信笺。崔元庆展开看见熟悉的字迹——"铁矿尽毁，沉舟殉道"，落款处画着半枚玉珏。他猛地掀翻香案，先祖牌位砸碎在地："好个谢沉舟！竟用我崔氏的死士烧自家矿脉！"
**摩云崖**
谢沉舟抓着岩缝里的枯藤，下方万丈深渊腾起铁矿焚烧的黑烟。追兵的箭雨掠过耳际，他忽然听见崖顶传来崔令仪的声音——那年初春她扮作小吏混入御史台，躲在书架后说："谢大人若要改天换日，先得学会在阴沟里掌灯。"
掌心玉珏突然发烫，背面显出新刻的北疆驻军分布。谢沉舟在箭矢刺入后背的瞬间纵身跃下，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最后半本账册。烈焰腾空时，他恍惚看见父亲站在刑部门口，皂靴上不再有血迹。
**长安城楼**
崔令仪望着北疆方向的浓烟，腕间朱砂绳突然崩断。永昌帝将密报掷在她脚下，上面画着摩云崖焦土。她弯腰拾起时，袖中银针刺入自己百会穴："陛下可听过'灯下黑'？您找的铁矿账册..."
鲜血滴在城砖刻痕上，永昌帝突然发现那些纹路连起来竟是北疆地图。崔令仪倒下时，望见南迁的雁群掠过獬豸石像，恍惚回到十五岁那年——她和谢沉舟在刑部档案库发誓，要在这吃人的世道劈出条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