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江南水田的蛙鸣突然噤声。老农赤脚踩进秧田,浑浊的水面下猝然掠过青铜色暗流,稻叶触碰小腿的瞬间,叶缘细齿在他脚踝划出血线。他弯腰察看,血珠坠入泥水竟凝成微型犁铧,铧尖指向长安方向。
"阿爷!秧苗在吃人!"
孙儿的尖叫惊飞白鹭。少年被稻根缠住脚腕拖向田埂,挣扎间扯断的根须断面渗出荧绿汁液——那分明是混着星铁屑的狼毒。
临安府衙后院,刺史千金裴如雪正在绣架前蹙眉。蜀锦上的并蒂莲突然自行拆线,丝缕如活蛇般钻向窗棂。她剪断丝线的刹那,绣绷背面显形河西军镇被稻浪淹没的幻象,戍卒铠甲缝隙里钻出的竟是带倒刺的稻芒。
"来人!取《齐民要术》来!"
侍女应声捧书,泛黄的书页间突然窜出青铜色螟虫,虫翼振动频率与长安光德坊滤闸的震颤完全同步。
太医署药库,苏合香揭开新到的江南贡米箱。本该莹白的米粒表面浮着层青铜霉斑,女医官镊尖刚触及霉斑,整箱稻米突然弹起,在空中凝成微型陌刀阵。
"纳斯尔!硫磺粉!"
少年踹翻染缸,靛青染料与硫磺相激,腾起的烟雾里浮现王铁头鎏金心脏的虚影——精铁血管正顺着漕河向江南蔓延。玛依努的红裙掠过库房屋脊,银铃索缠住最后三粒逃窜的毒米:"谢大人,他们在粮种里藏兵!"
巳时六刻,谢沉舟剑挑漕船缆绳。泊在运河的粮船突然吃水暴涨,麻袋缝隙里钻出的不是米虫,而是黍米大小的青铜钩镰枪。崔令仪银错刀劈开船板,涌出的不是稻谷,而是正在组装的云梯零件。
"以农为刃,噬国于穗。"女官刀背映出临安府衙的异象——刺史案头的《劝农书》正在渗出青铜黏液,"突厥把江南稻田改造成了兵器坊。"
仿佛印证她的断言,整片漕河突然沸腾。栓子抱着鎏金心脏跃入水中,精铁血管与暗流相接的刹那,河底显形出纵横交错的青铜甬道——每条暗道都通往江南粮仓的致命弱点。
河西军镇,火长韩七的佩刀突然锈蚀。他惊恐地看着昨日收割的军粮在仓廪中暴长,稻穗穿透麻袋,芒刺如箭矢般钉入梁柱。更可怕的是,被刺中的粮官突然抽搐,皮肤下凸起的纹路竟与稻叶脉絡别无二致。
"焚仓!快焚仓!"
火把掷向粮堆的瞬间,整座仓廪如活物般扭曲。戍长看见燃烧的稻谷在空中凝成突厥重骑,每个骑兵的马鞍都是青铜浇铸的稻穗造型。
未时三刻,临安桑农围住刺史府。老农摊开淌血的掌心,里面蠕动着半截青铜稻根:"大人!三百亩水田的秧苗在吃自家的桑树!"
裴如雪掀开染血的桑叶,叶脉间浮现长安西市舆图。她突然将绣针刺入桑枝,汁液溅在《霓裳羽衣曲》谱上,墨迹竟显形突厥密文——"稻浪所及,皆为狼疆"。
暗卫破窗而入的刹那,院中古桑突然暴长,枝条如铁链般缠住刺史脖颈。谢沉舟剑气扫落桑叶,叶片背面密密麻麻刻着玉门关戍卒的名录。
申时,江南织造局突发巨响。三十架缫丝车自动拼接成青铜禾蔟,每根穗丝都带着倒刺卷向工匠。玛依努银铃索缠住穗尖,铃铛与青铜相击迸出的火星里,竟映出安西军被稻浪吞没的惨象。
"阿姐…这是移花接木…"纳斯尔用硫磺水泼向禾蔟,靛青烟雾中显形河西与江南的脉絡重影,"他们在用稻穗置换疆土!"
栓子将鎏金心脏按入织机,精铁血管顺着蚕丝蔓延。少年瞳孔里闪过王铁头锻打农具的画面,突然暴喝:"震位九寸,硫磺十二钱!"
戌时三刻,玉门关外的沙丘突然泛绿。韩七的横刀劈在青铜稻穗上,刀刃崩裂的碎屑里飞出带毒的螟虫。戍长点燃烽燧,却发现狼烟在空中凝成稻浪形状,关墙正被疯长的根系推向突厥地界。
"放火箭!烧了这些妖穗!"
燃烧的箭雨没入沙地的刹那,整片戈壁响起根须断裂的哀鸣。韩七突然跪地,发现战靴缝隙里钻出的不是沙粒,而是江南特产的紫米——米粒上刻着"魂归田"三个血字。
子夜,临安刺史府地窖。裴如雪展开染血的《江南春耕图》,绢面突然渗出青铜汁液。少女将绣针刺入自己指尖,血珠顺着蚕丝流遍整幅舆图,显形的反制阵正是王铁头刻在滤网上的《百工诫》。
"原来治器之道,亦可医国。"她扯断被腐蚀的绣线,桑蚕丝在月光下重织成《齐民要术》补页——"谷为民天"西字正随鎏金心脏的搏动起伏。
五更天,苏合香立在太医署檐下。药杵搅动新配的除蛊汤,涟漪中浮现江南秧田的倒影——稻浪间浮动的青铜暗流,正悄然化作滋润桑柘的晨露。
玛依努倚着修复的银铃索,看谢沉舟用剑尖在稻田划出星轨。崔令仪将染毒的稻种投入熔炉,铁水凝成的《禹贡》补篇上,"以诚事农"西个唐楷正被初阳镀成稻穗的金黄。
栓子跪在漕河边,鎏金心脏随水波轻颤。精铁血管悄然生出稻叶纹路,少年知道,当江南的早稻扬花时,那些藏在穗间的锋芒,终将化为守护炊烟的温柔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