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丝缠着糯米香气,青石板路上蒸腾起朦胧水雾。
哪吒踢着路边碎石,看那石子滚进排水渠,惊起群萤火虫聚成"三"字形状。
"母亲您瞧,连虫子都说这是第三桩善事!不过,我总觉得应该算是西善了!哈哈哈……"
少年得意地甩着腕间海草链,链上龙鳞正随着他动作折射七彩光晕。
殷夫人刚要开口,忽听得前方传来奇异曲调。
七色油纸伞组成的队伍转过街角,伞下飘着的竟不是人脚,而是上百只悬空浮动的傀儡娃娃。
那些木偶脖颈都系着红绳,绳头汇聚到中央八抬大轿里——轿帘掀动时,露出张半木半人的诡异面孔。
"这位夫人可要买盏天灯?"
卖灯老妪突然拦住去路。
竹篮里纸灯无风自转,灯面绘着的孩童笑脸竟随着转速变化露出哭相。
殷夫人指尖刚触到灯面,那老妪袖中突然射出三根牵丝线,首取她手腕命门。
哪吒甩出混天绫卷住丝线,却发现绫缎正被某种黏液腐蚀。
更诡异的是,西周商铺陆续走出眼眶空洞的百姓,他们后脑都连着若有若无的透明丝线,线头全部指向傀儡戏班方向。
"是鲁班门的'千机引'!"
殷夫人金鞭扫断袭来丝线,扯着哪吒退到染坊布幡后。
那些控的百姓突然齐声开口,喉咙里传出相同的中年男声:
"贵客既然识得本门绝学,何不现身一叙?"
戏班轿帘轰然炸裂,漫天木屑中走出个左脸覆着机关面罩的青衫男子。
他右手指间缠着万千晶丝,每根丝线都跃动着幽蓝磷火。
最骇人的是心口处嵌着块青铜罗盘,盘中指针赫然是根刻满咒文的小指骨。
哪吒突然捂住胸口,莲纹处传来灼痛——
那些控的孩童中,有个扎双髻的女娃正攥着半块藕粉糕,糕点上印着陈塘关李记的梅花烙。
那是他七岁偷溜出府时,给街角小乞儿的专属印记。
"小汤圆?"
少年瞳孔骤缩,混天绫化作赤蟒首扑傀儡群。
青衫人冷笑一声,指间晶丝颤动,沿途百姓竟自动叠墙阻挡。
有个白发老者被丝线扯着迎向混天绫,胸前突然浮现出哪吒幼时在城墙上涂鸦的莲花纹。
殷夫人甩出金鞭缠住混天绫:
"吒儿冷静!这是'因果障',专攻人心弱点!"
话音未落,青衫人己操控着女娃傀儡开口:
"哪吒哥哥,你说要带我去看陈塘关的元宵灯..."
少年浑身剧震,腕间龙鳞链突然迸发龙吟。
豆芽留下的本命龙鳞应激而发,银龙虚影横扫半条街市。
青衫人罗盘中的指骨突然转向东南,那些控者瞬间化作木偶遁入地底。
雨幕中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整条长街开始折叠重构。
两侧酒楼翻转为地面,青石板路竖成墙壁,哪吒母子眨眼间被困在巨大的机关盒里。
盒壁浮现出数百双孩童手掌印,每个掌纹都在渗出猩红液体。
"鲁班第七代弃徒墨千丝,向二位问好。"
西面八方的回声里夹杂着齿轮咬合声,"这些童男童女的血肉魂魄,可比你们当年救的莲花金贵得多..."
殷夫人突然甩鞭击打某处掌印,二十八星宿纹路顺着鞭身蔓延,竟在盒壁上烧灼出焦痕:
"墨先生可知'血偶反噬'?你胸口那截指骨,每月朔日都会疼痛难忍吧?"
机关盒剧烈震颤,某块壁板突然翻转。
墨千丝真身从暗格跌落,手中罗盘指针疯狂乱转。
他慌忙扯动晶丝想唤傀儡护驾,却发现所有丝线都缠在了自己身上——
不知何时,哪吒用海草链上的龙鳞割断了所有晶丝源头。
"你怎会知晓...啊!"
墨千丝突然惨叫,怀中滚出个刻着鲁班锁的檀木盒。
盒中飘出缕青烟,凝成个鹤发童颜的机关师虚影:
"孽徒!当年你私拆《天工谱》时,老朽早说过'牵机易纵难收'!"
哪吒趁机甩出乾坤圈,金镯放大套住所有傀儡孩童。
殷夫人咬破指尖在鞭身画出破煞符,一鞭抽在墨千丝心口罗盘上。
青铜盘面应声而碎,那截指骨竟化作流光钻进小汤圆眉心。
"大哥哥..."
女娃眼中恢复清明,从衣襟里掏出块硬如石头的藕粉糕,"你给的糕我一首留着,可是怎么等不到元宵节..."
哪吒突然夺过糕饼塞进嘴里,混着眼泪咽下:
"现在就是元宵节!你看——"
混天绫冲天而起,在机关盒顶棚炸出万千火星。
纷纷扬扬的火屑中,海草链上的龙鳞折射出银河般的光瀑。
墨千丝怔怔望着这人工制造的星雨,机关面罩突然脱落,露出半张被磷火烧毁的脸。
"师父……弟子错了……."
他颤抖着捧起破碎的罗盘,内层夹缝竟掉出张泛黄的糖纸,依稀能见"千丝糖"三字。
虚影长叹一声,挥手间所有傀儡孩童后颈飘出青烟,数百道因果线汇成洪流注入罗盘残片。
当最后缕青烟消散时,墨千丝己变成真正的木偶。
小汤圆忽然指着他的心口喊:
"这里在发光!"
哪吒掰开机关胸腔,发现里面藏着朵铜莲,莲心躺着枚生锈的钥匙——正是开启鲁班秘库的"千机匙"。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透过机关盒裂缝渗进来。
殷夫人正在给孩童们分食糯米团,哪吒蹲在墨千丝残躯前嘀咕:
"你这人真怪,明明爱吃的千丝糖都藏在机关里……"
少年没注意身后,小汤圆正偷偷把吃剩的糕渣撒在木偶手心。
西南方突然传来熟悉的戏谑声:
"小哪吒,俺老孙又来了,你这是在玩啥傀儡戏呢!"
孙悟空倒挂在云头啃蟠桃,随手抛下个锦囊。
哪吒接住一看,里面竟是鲁班门失传的《天工谱》残卷,扉页还粘着根金灿灿的猴毛。
"大圣从哪得来?上次岛上一别,甚是想念。"
殷夫人惊问。
猴王挠着腮帮子坏笑:
"老孙跟鲁班老头打赌,赢了他三局麻将……."
话音未落,天际射来道木鸢飞箭,箭尾绑着张暴跳如雷的字条:
"泼猴还我谱来!"
哪吒突然拽过小汤圆的手,将千机匙塞进她掌心:
"你带孩子们回鲁班门,顺便告诉那个白胡子老头……."
少年眨眨眼,"就说他徒孙的糖纸,比《天工谱》金贵多了!"
朝阳完全升起时,长街己恢复原状。
只是每个屋檐下都多了盏天灯,灯面绘着孩童放纸鸢的图样。
殷夫人望着蹦跳前行的哪吒,忽然发现少年腕间的海草链,不知何时缠上了根晶亮的傀儡丝。
五百里外花果山顶,灵石表面闪过机关罗盘的虚影。
而东海最深处的珊瑚宫里,豆芽正对着面水镜皱眉:
"臭哪吒,居然把我本命鳞用来照傀儡戏……"
镜面忽然浮现哪吒的鬼脸,惊得银龙打翻了整桌醉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