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滴水声里,沈青崖指尖的银簪正悬在工部尚书喉前三寸。鎏金烛台映着紫檀案几上摊开的《漕运纪要》,墨迹未干的"洛水"二字突然洇出靛色——这是用幽州赤铁矿粉特制的密写药水。
"大人批阅的奏折里,夹着永昌三年的《河工名册》吧?"她簪尖挑起纸页边缘,被药水腐蚀的夹层显出血色舆图,"三日前运往幽州的赈灾粮船,在虎跳峡沉没的方位,与二十年前先太子遇刺的渡口倒是重叠。"
谢沉璟的剑鞘突然压住雕花窗棂,三支淬毒的袖箭钉在窗纸上,箭尾系着的不是密信,而是浸泡尸油的《工律》活字。他反手将断剑插入地砖裂缝,挑起的引线首通尚书省地窖——五十架改良后的灭火水龙车正喷涌西域火油,输油管的齿轮转速与璇玑锁残片完全同步。
卯时的晨雾漫过回廊时,工部尚书突然撕开朝服下摆。精钢护腰上嵌着的翡翠齿轮与璇玑锁缺口严丝合缝,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沈姑娘以为宇文恺怎么死的?他改完最后一版《禹贡地域图》那夜,喝的是我亲自斟的践行酒。"
沈青崖的银簪突然刺入案头青铜朱雀像左眼。簪头弹出的钛合金薄片正卡住地窖闸门机关,闸门锈蚀处露出的精钢链条,竟刻着当年参与浑天仪建造的三百工匠姓名。
"这践行酒里掺的可不是鸩毒。"她碾碎朱雀像尾羽掉落的赤铁矿粉,遇血显影的丝帛上写满稚嫩字迹,"是宇文大人亲手改良的测绘仪润滑油——喝下去会让人慢慢看不见星轨。"
辰时的日光照亮梁上悬着的三百枚铜铃。谢沉璟劈开第七重纱幔时,坠落的不是铃舌,而是浸泡过西域火油的改良弩机部件。沈青崖旋身避开从地缝突刺的钢锥,银簪挑起的泥水中浮着与璇玑锁同源的靛青铁屑。
"尚书省签发的通行令,用的是天工阁改良的活字印刷。"她将铁屑撒在《漕运纪要》空白处,遇热显影的竟是工部与幽州节度使往来的密账,"可惜活字库第三十六号字模,刻的是贞观年间的'赈'字,不是永昌三年的'征'字。"
巳时的钟声震落檐角冰凌。工部尚书突然掀翻案几,暗格中滚出的不是印信,而是二十年前黄河溃堤案失踪河工的指节骨。谢沉璟的剑尖抵住他咽喉时,那些森白骨节突然炸开——内藏的西域火药遇着烛火,在墙面炸出"午时焚殿"的龟兹火字。
"你们要找的《万民谏书》,早就熔在浑天仪基座里了。"尚书染血的手指抚过炸裂的墙砖,"宇文恺死前烧掉的不是谋逆证据,是百姓联名请求彻查黄河案的血书。"
午时的烈日炙烤着鎏金地砖。沈青崖的银簪突然刺入朱雀像右眼,簪头璇玑纹逆向旋转七周。整面东墙突然翻转,露出尘封二十年的天工阁初代浑天仪——观测口凝结的黑色油脂,正是当年测绘仪润滑油与血书的混合物。
"宇文大人最后看见的不是星轨。"她将银簪插入观测口,钛合金薄片突然展开成量天尺,"是你们用《工律》活字篡改的假舆图。"
未时的暴雨冲刷着殿前丹墀。谢沉璟的断剑劈开第七根铜柱,柱内滚出的不是机关,而是浸泡在尸油中的《先太子起居注》。沈青崖的银簪划过泛黄纸页,"辰时练剑"的记录被朱砂改成"密会叛将",墨迹边缘的锯齿与工部密档的活字缺口完全吻合。
申时的雷声震碎琉璃瓦。工部尚书突然扯断腰间玉带,羊脂玉碎处显出血色密文——正是璇玑锁缺失的"开阳"位图谱。谢沉璟的剑鞘击碎三支暗箭,箭杆裂开处飘出的靛色粉末遇雨即燃,在积水中拼出幽州地宫的全新暗道图。
"你以为我们要掩盖的是篡位阴谋?"尚书突然大笑,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精钢碎屑,"从改良水车到璇玑锁,我们要把整个江山铸成永不生锈的齿轮!"
酉时的残阳染红殿内青铜鼎。沈青崖的血顺着银簪滴入浑天仪核心,缺失的"天玑"位突然射出光束,在暴雨中拼出完整的工部谋逆网。谢沉璟的剑尖刺入鼎耳,挑出的不是祭器,而是用寒玉雕琢的传国玉玺——印纽处缺失的云纹,正是璇玑锁最后一枚密钥。
戌时的梆子声被蒸汽机轰鸣吞没。三百工匠冲破金吾卫防线,手中的改良农具反射着落日余晖。沈青崖将染血的璇玑锁按进浑天仪基座,齿轮咬合的刹那,观测口突然喷出二十年前未燃尽的谏书残页,在霞光中拼成"金阙鸣镝"的巨匾。
"大人可知宇文恺最后改良的器械是什么?"她扯开左袖,腕间钛合金镯突然展开成《禹贡地域图》终章,"不是量天尺,是这墨斗里最后一根准绳——民心丈量出的公道。"
亥时的月光洗净殿内血污。谢沉璟的断剑熔入新铸的《天工盟约》玉碑,碑文在月色下流淌着金光:"金阙非高阁,鸣镝醒山河。"工部尚书突然撞向青铜鼎,鼎腹喷出的不是香灰,而是尘封二十年的《先太子手谕》——朱砂写就的"以民为尺"西字,笔锋与宇文恺批注《万民书》的字迹分毫不差。
子时的更鼓惊起夜鸦。沈青崖站在崩塌的浑天仪基座上,看着璇玑锁在月光中化为齑粉。各地赶来的百姓举起火把,跃动的火光连成星河,照亮《禹贡地域图》终章新添的墨迹——"金阙鸣镝处,自有春风度"。
残破的朱雀像突然渗出暗红漆泪,在白玉阶上蜿蜒成洛水改道前的走向。谢沉璟拾起半枚带血的翡翠齿轮,对着月光照出内壁微雕——工部密档中失踪的"永昌三年"案卷编号,正与璇玑锁最后一转的齿轮齿数完全吻合。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响,恍如二十年前宇文恺调试浑天仪时,为校准星轨摇响的第一声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