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的风裹着砂砾撞进窗棂,谢沉璟的剑鞘正挑开客栈灯笼的残穗。沈青崖忽地按住他手腕,烛影摇曳间,墙皮剥落处露出半截靛青丝线——本该垂挂灯笼的麻绳竟混着工部特制的精钢绞索,每段绳结都嵌着漠北独有的狼毒蒺藜。
"这驿站二十年前翻修时,用的是陇西的麻。"沈青崖指尖轻捻绞索断口,锈迹里渗出暗红血珠,"如今倒掺了工部的钢索。"她话音未落,二楼回廊的十二盏灯笼突然转向,灯罩裂开射出淬毒铁蒺藜,钉在柜台上的轨迹恰是《九边粮道图》。
谢沉璟的算盘链绞碎灯笼骨架,坠落的竹篾间滚出成串东瀛特有的琉璃珠。珠心封着《边关换防时辰表》,遇热即显出血色批注。掌柜的烟袋锅突然炸开,硫磺烟雾里冲出三具缠铜丝的尸首,溃烂的掌心攥着半融的工部火漆印章。
灶房昏黄的油灯下,沈青崖正用银针试探烤馕。面团突然鼓起脓包,爆开的靛青毒雾中浮出《工部贪墨名录》虚影。谢沉璟剑挑灶膛灰烬,未燃尽的《璇玑图》残页遇风重组,竟在墙面映出《玉门暗道全图》。
"记得成化年间在此剿匪,炊饼里裹的是羊肉。"他劈开馕坑,夯土裂缝中卡着青铜齿轮,咬合处泛着工部特有的错金光,"如今倒成了藏污纳垢的机关匣。"
后院井口忽起异响,两人追着铁链声掘开三丈。井壁青苔下密布蜂窝状孔洞,每个孔中都塞着缠金线的倭国忍者断指。沈青崖挑出截指骨对着月光,骨髓里冻着米粒大小的《长城烽燧图》,"用活人骨殖当密码筒,倒是比苗疆的痋术更阴毒。"
戌时的更鼓撞碎沙漏,谢沉璟的剑尖正抵住子午流注图。沈青崖突然掀翻药柜,三百个抽屉齐射淬毒银针,钉在墙面的轨迹竟与《九边驻军图》严丝合缝。
"弘治年的药铺该悬壶济世。"她劈开当归匣,药材间滚出浸泡尸油的《盐引密档》,"你们倒是把仁心堂改成了索命窟!"
地砖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处青铜密室。二十八宿方位的灯盏里蜷缩着童尸,每具手捧的《璇玑图》残页正渗出靛青毒液。谢沉璟斩碎角宿灯座,童尸腹腔里滚出成串镶金狼纹的工部官印,印钮裂开处露出半幅《皇陵机关图》。
子夜驼铃穿透沙暴时,沈青崖正修补被毒砂蚀破的药囊。谢沉璟突然劈开客栈门匾,匾额夹层里掉出靛青丝帕,遇风显出血绘的《玉门龙脉图》。
"幼时随父亲行商,总说匾额是店铺的脸面。"她将烤好的沙枣分成两半,果核上刻着微雕密文,"如今这脸上倒是长满了毒疮。"
后院马厩传来嘶鸣,两人追着声响发现五具镶金狼纹的冰棺。谢沉璟挑开棺盖,寒雾里浮出工部侍郎的面容——本该葬在金陵祖坟的尸身,脊椎处竟嵌着青铜浑天仪部件。
"原来二十年前的暴毙..."沈青崖银针挑破尸首印堂,"是要把活人生生炼形密码本!"
残破的戍堡箭楼上,谢沉璟正擦拭剑锋凝滞的毒砂。沈青崖突然将火折子掷向箭垛,磷火顺着靛青苔痕烧出《工部贪墨名录》增补条目。
"正德三年的烽火该传军情。"他劈开狼烟台,夯土里滚出成串东瀛火器,"你们倒是把护国烽烟改成了通敌信号!"
箭楼突然地动,十二尊青铜弩机自地底升起。沈青崖的药锄劈碎天枢位机括,崩裂的齿轮间卡着浸泡尸油的《边塞屯田册》。谢沉璟的算盘链绞住摇光位弩弦,拽出的不是箭矢而是刻工部印记的震天雷。
朝阳染红戈壁时,谢沉璟正在焚烧最后一批毒绸。沈青崖突然将半卷《璇玑图》投入火中,焦灰里升起二十八枚玉蚕佩,每枚都刻着《工部营造法式》的篡改批注。
"该收网了。"谢沉璟用剑尖挑起燃烧的胡杨木,在烽燧残壁烙出北斗轨迹,"让那些蚕食江山的蛀虫知道——"火星顺着长城纹路游走,最终汇聚成完整的《金狼部塞防图》,"大明的边关,从来都是拿忠骨砌、以丹心守!"
沙狐掠过戍堡时,最后一缕毒烟消散在朔风中。箭孔里卡着半本《工部密档》,封皮血书"阳关三叠,亡魂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