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祠堂的铜锁在程碧君指尖下发出细响。黎明前的雾气漫过青砖地,将骨灰坛底揭下的玉片打湿,显出更多暗纹朱砂圈起的方位旁,竟浮现出程夫人娟秀小楷:"砚之非沈氏血脉"。
"这不可能..."林秋言用银簪轻刮玉片边缘,簪头突然泛起诡异的蓝光,"是湘西苗疆的隐文药墨,遇血则显。"
沈砚之沉默地着左腕旧伤。那里有道与祠堂供刀完全吻合的疤痕,七岁那年父亲说这是继承家主的印记。此刻晨雾漫过廊柱,将祠堂匾额"慎终追远"西个字洇得模糊不清。
程碧君突然将玉片贴在骨灰坛裂口处。青瓷表面立刻浮现经络般的血丝,逐渐组成幅立体地图正是沈府地下纵横交错的密道,其中一条暗道首通祠堂供桌下方。
"母亲用自己骨灰为引..."她声音发颤,"这坛子烧制时混入了守宫砂和犀角粉。"
供桌下的青砖传来空洞回音。沈砚之用佩刀撬开砖缝时,刀鞘上的家纹突然变得滚烫。砖下露出个鎏金铜盒,盒盖铸着被铁链束缚的玄武,与地宫老者心口纹身一模一样。
"等等!"林秋言突然按住铜盒,"你们听"
祠堂横梁上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三只碧眼守宫正用尾巴拍打椽子,节奏竟与《河图秘要》残页记载的"三才叩阵"完全一致。最的那只突然坠下,在供桌上摔得血肉模糊,体内露出半截青铜钥匙。
钥匙插入铜盒的瞬间,祠堂所有牌位突然震动起来。沈砚之祖父的灵牌啪地裂开,掉出张泛黄的西洋照片年轻的沈父与程夫人并肩立于静安寺塔下,中间还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清瘦男子。
"是沈崇礼!"程碧君指着照片背面墨迹,"甲戌年六月初六...地宫开启前一个月..."
铜盒里静静躺着三样物件:半块浸血的战国玉璧、封存着婴胎的琉璃瓶、以及写满苗文的羊皮婚书。林秋言用银簪挑开婚书火漆,内页掉出缕缠绕在玉兰干花上的青丝。
"沈崇山与程素心..."她突然哽住,"还有...沈崇礼?"
沈砚之抓起琉璃瓶对着晨光。婴胎心口钉着七根银针,每根针尾都坠着微型玉镯。更骇人的是,这具不足巴掌大的尸体竟长着与沈砚之完全相似的眉眼。
祠堂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老管家带着七八个持枪家丁冲进来,枪口却齐齐对准林秋言:"老爷临终前说过,见到戴苗疆银簪的女人格杀勿论!"
林秋言反手将银簪插入供桌缝隙。簪头翡翠炸裂,爆出的绿雾中飞出无数带火光的萤虫。老管家惨叫捂眼,他的左瞳在强光下竟呈现与地宫男人相同的琥珀色。
"果然被种了瞳蛊!"她拽着两人扑向供桌后方。砖石在身后合拢时,程碧君看见婚书上浮现的血字:"三人盟誓,以血饲玉,然崇礼负约..."
狭窄密道弥漫着陈年药香。沈砚之握着半块玉璧的手青筋暴起,那些银针坠着的微型玉镯,与程碧君腕间残留的痕迹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琉璃瓶中的婴胎突然睁眼,瞳孔里闪过与沈父如出一辙的威严目光。
"我们可能都想错了。"程碧君突然将骨灰坛碎片拼在玉璧缺口处,"母亲要封印的不是沈家秘密,而是......"
石壁突然渗出腥甜液体。林秋言沾了点尝,脸色骤变:"是守宫泪混着尸油有人在用祝由科炼阴兵!"
密道尽头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微光中浮现十二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每人腕间都缠着写满经文的绷带。为首者举起的手掌上,赫然长着与沈砚之相同的七星痣。
"沈家影卫..."沈砚之将软剑横在胸前,"每代家主继位时才知晓的存在。"
青铜面具们突然跪地,绷带自行解开露出溃烂的手腕每道伤口都呈玉镯形状。林秋言恍然大悟:"他们不是护卫,是历代血脉实验的失败品!"
程碧君怀中的骨灰坛突然发烫。瓷片缝隙射出金光,在众人面前交织成程夫人的虚影。虚影手指轻点,十二影卫立刻痛苦蜷缩,他们腕间的"玉镯伤口"竟开始渗出黑血。
"素心...终于来了..."密道阴影处走出个拄蛇头杖的老妪。她掀开兜帽,露出与照片里程夫人七分相似的面容,颈侧却纹着沈家家徽,"老身等你女儿的血...等了整整二十年..."
沈砚之突然刺出软剑。剑尖穿透老妪胸膛却无血溅出,反而带出缕缕发丝这具身体竟是用头发与符纸扎成的替身!真身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砚之我儿,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崇山的种?"
琉璃瓶在此刻剧烈震动。婴胎破瓶而出,见风就长,眨眼变成三岁孩童模样。他歪头打量着沈砚之,突然开口发出沈父的声音:"崇礼的孽障,也配执掌沈家?"
林秋言突然割破程碧君与沈砚之的手腕。两道血线在空中交织,竟将孩童定在半空。她迅速用银簪蘸血在婚书上画出雷纹,羊皮纸顿时浮现出隐藏的第三页:
"甲戌年端阳,崇礼强启轮回鼎,素心产下双生子。长子承沈氏诅咒,次女得程家血脉......"
程碧君如遭雷击。记忆深处浮现西岁那年,母亲深夜抱着个啼哭的男婴匆匆离开,回来时裙角沾着洞庭湖特有的红藻。而沈砚之死死盯着孩童胸口那里渐渐浮现出与自己完全相同的七星痣阵列。
老妪的尖笑震得密道落灰:"好个程素心!当年调换婴儿时,竟把真正的沈家嫡子......"
十二影卫突然暴起。他们撕开上衣露出胸口的玄武纹,血肉中嵌着的玉镯碎片开始共鸣。沈砚之感到怀中的半块玉璧变得滚烫,那些灼热感正沿着血脉流向心脏。
"不是玉择主..."他艰难地扯开衣领,"是玉在改造宿主......"
程碧君突然将骨灰坛砸向地面。瓷片纷飞中,程夫人的虚影化作金线缠住疯狂生长的"孩童"。林秋言趁机将银簪刺入老妪替身的眉心,簪尾爆出的火光里浮现出静安寺的俯瞰图大雄宝殿的位置,标着个血红的"鼎"字。
"轮回鼎根本不在沈府!"她拽着两人冲向突然出现的侧道,"程夫人把真鼎藏在了......"
十二影卫在身后发出非人的嚎叫。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粘稠的青铜液流向中央的"孩童"。沈砚之回头最后一眼,看见那孩子正将自己的七星痣,一颗颗按进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