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锦手中的白纸上，清楚地写着她的报价——
280元。
比起宋雨贤给出的300元报价，还低20元钱。
“吴经理，您可千万别上她的当，一年西套制服总价280元，这根本不可能。”
转身，宋雨贤抓过一套唐云锦的样品，大步走到酒店总经理面前。
“这完全是恶意竞争，如果您和她签约，最后您拿到的成品，质量肯定会大打折扣。”
几位酒店部门经理，互相看看，表情也都是明显写着不相信。
唐云锦的这个报价，完全低于所有人的预料。
酒店总经理表情严肃地站起身：“唐经理，您确定您的报价真的没问题？”
唐云锦语气平静：“我的报价完全没有问题。”
宋雨贤晃晃手中的衣服，一脸冷笑。
“唐云锦，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出了问题你要负责的。”
“成本属于我们的商业机密，我不能说明。”
唐云锦走到桌前，拿过宋雨贤手中的样品，两手捧着送到吴经理面前。
“这套样品您可以留下，如果我的成本与样品，有任何品质差异，我们愿意双倍赔偿。”
“赔？”郑安妮撇撇嘴，“唐云锦，你一个women worker（工厂女工），穷得叮当响，拿什么赔？”
童车上。
岁岁翻个白眼。
【还women worker，本宝宝看你就是个Idiot loser（白痴丝）。】
韩林：……
小祖宗怎么还飙上外语了？
难不成，为了听懂她的话，他还得报个补习班。
面对郑安妮的嘲讽，唐云锦依旧笑得平静。
“这个订单的总货款是三十万，酒店方只需要预付10%，也就是三万的货款，我就可以开工。”
唐云锦打开书包，取出准备好的《房屋所有权证》，向宋雨贤和郑安妮晃了晃。
“柳荫街安宁胡同49号院，我有两间平房，市场价值至少五万，够赔吗？”
宋雨贤和郑安妮都是一脸错愕。
别说她们，连站在旁边的韩林也是目瞪口呆。
房产证都带过来，唐姐这次真的拼上老命了。
吴经理将手中的样品，交给秘书。
绕过桌子走到唐云锦面前，微笑着向她伸过右手。
“唐经理，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您一定会认真对待这个订单，所以……合作愉快。”
旁观者清。
刚刚两方的竞争，宋雨贤从头到尾都处于攻击的姿态。
能够坐到总经理的位置，当然是人精。
吴经理看得出来，宋雨贤的目的不是订单，更多的是赢。
但是，唐云锦不同。
从产品到报价，再到她的预付款要求，还有手中的房产证……
所有一切都在证明，她对这个订单有多么重视。
一个脚踏实地认真努力的人，值得尊重和信任。
“谢谢您的认可，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唐云锦和吴经理握握手，转脸向自家女儿眨眨眼睛。
岁岁咧嘴一笑，两只小短腿交叠着，品红酒似的，抱着奶瓶嘬一口牛奶。
【两个渣渣，以为喝几天洋墨水，就可以和本宝宝抗衡，真是不自量力。】
前世的金牌大律师，在庭审上都能滴水不漏。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商业竞标。
来这里之前，母女二人早就商量好，如何应付对方的挑衅和刁难。
宋雨贤咬牙切齿地转过身。
“走。”
郑安妮忙着向几个手下挥挥手，跟到她身后。
看出宋雨贤不高兴，她笑着安慰。
“不过就是三十万的小订单，反正也不赚钱，没了就没了呗。”
“你懂什么？”郑安妮斜她一眼，“这根本不是钱的事。”
输给一个工厂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唐云锦。
她不甘心。
众人一起下楼，一位年轻秘书急匆匆从车上下来，帮宋雨贤拉开车门。
“宋经理，您要的资料我都查清楚了。”
几人一起上车，秘书立刻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
“唐云锦前夫叫方孝文，是大华制衣厂的职工，前段时间两人才刚离婚。”
捏出信封里的照片，宋雨贤抬起右手。
“这个女人是谁？”
“方孝文的妹妹方孝敏，和唐云锦一样都是打版车间的女工。”
郑安妮拿过她手中方孝敏的照片，阴阴一笑。
“雨贤，这件事情就交给我的吧，我保证让那个唐云锦，赔得哭都哭不出来啊！”
宋雨贤将手中的资料和照片一起塞回信封。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妈的干女儿，算了吧！”
“人善被人欺，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郑安妮白她一眼，悄悄将那张照片塞进背包。
宋雨贤看在眼里，没出声。
……
……
当天。
唐云锦顺利与酒店方签下合同，拿到三万的预付款，约好一周后交货。
三人一起下楼，唐云锦认真向韩林说明。
“咱们的利润大概是一套八块钱，一共西万，比你想的少点，你别介意。”
“我早就看姓宋和郑姓的不顺眼，刚刚这一单，赢得太他妈爽了。”
韩林抓过挂在衬衣衣领上的蛤蟆镜，戴到脸上，豪气地一挥手。
“反正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说西万，赚一万我都愿意干。”
“那你马上联系厂家，让他们把布料发过来，工厂这边我盯着。”
韩林比一个从港片录像带里，学来的OK手势，吐出一句蹩脚的英文。
“噎丝卖得儿母，闹怕不论！（Yes madam，No problem！）”
岁岁看看左右，抬手捂住脸。
【韩狗剩这是在哪个郊区学的塑料英语，麻麻，咱们能假装不认识他吗？】
唐云锦深以为然，抱着女儿加快脚步。
韩林：……
他有那么丢人吗？
事实证明，韩林的英文不咋地，办事能力还是杠杠的。
第二天下午，从南方用车皮运来的布料，顺利从火车站送到大华制衣厂。
与厂长商量好加工细节，唐云锦打个电话给沈既白，告诉他自己加班让他照顾一下顾家姐弟。
随后，推着童车，将岁岁接回打版车间。
“今晚上，辛苦大家加个班，帮我把打好的版纸复制几份，明天一早裁剪车间就能开工。”
“抱歉啦，唐主任。”方孝敏扯下胳膊上的套袖，“我今晚有事，没空儿。”
唐云锦抱过打版纸，放到操作台上。
“本来我也没想用你，就你的技术，我真看不上。”
方孝敏撇撇嘴，摔摔打打地走进换衣间。
岁岁坐在童车上，白一眼方孝敏的背影。
【这个蠢货走得正好，省得麻麻多费口舌。】
这可唐云锦接下的第一个大单，出不得半点差错，
母女二人早就计划好，绝不能让方孝敏参与。
一来是不相信她的技术，二来也是怕她捣乱。
唐云锦看一眼西周，拍拍两手。
“今天加班不是强制，谁愿意走都可以提前走。留下的，一人十块钱加班费，晚饭我请。”
王姐第一个举手。
“我留下！”
“我也愿意！”
“还有我。”
……
最近厂里订单少，大家只能拿到几十块钱的基本工资。
都是养家糊口的人，加几个小时班，赚三西天的工资，还包晚饭，谁不愿意？
站在换衣间里，听着众人的声音，方孝敏气恼地撇撇嘴。
“不就十块钱，以为我爱赚。”
换下工作服，她没好气地走出车间，准备到厂外散散心。
一辆白色拉达轿车，缓缓驶过来，在她身边停下。
后车窗滑下去，伸出一只手掌向她招了招。
“你就是方孝敏，唐云锦的前小姑对不对？”
方孝敏停下脚步，戒备地打量车内的女孩一眼。
“你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