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清透得诡异,舒子安能看清每具青铜棺椁上的霉斑。他杵着桃木剑想撑起身,剑尖却“咔嚓”戳进块软物——半颗泡发的眼球黏在青苔上,瞳孔正对着水晶棺的方向收缩。
“你们搞灵异圈的……都这么注重仪式感?”他甩掉剑尖的眼球,瞥见姜漓的鬼气在水晶棺前凝成冰霜,“先说好,要是棺材里蹦出个双胞胎妹妹,我可不加钱当保镖……”
姜漓的旗袍无风自动,后颈浮现血色咒文。她抬手虚按棺盖,水晶表面突然炸开蛛网裂痕:“赝品?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借我的命格养尸!”
棺盖轰然碎裂,螭纹扳指腾空而起。舒子安怀中的半枚玉佩突然发烫,与扳指同时射出金芒。两道光芒交汇的刹那,潭底所有青铜棺椁齐齐震颤,棺盖被掀飞的声响如同百鬼叩齿。
十八具无头尸首破棺而出,脖颈断口处伸出肉须,在空中交织成血色罗网。舒子安被肉须缠住脚踝倒吊而起,桃木剑脱手的瞬间,瞥见每具尸体心口都嵌着莲花玉片——与他手中的残佩纹路完全契合。
“姜漓!你家亲戚组团碰瓷啊!”他倒挂着掏出一把糯米,肉须遇米即腐。尸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罗网却收得更紧。水晶棺中的女子突然睁眼,瞳仁竟是重瞳,左眼映着姜漓的鬼影,右眼显出舒子安脖颈暴起的青筋。
姜漓鬼爪撕开罗网,接住坠落的舒子安。触到他后背的瞬间,两人之间的本命契金线突然具象化,在水晶棺上方织成莲花图腾。棺中女子缓缓抬手,重瞳淌出血泪:“阿姊,你逃不掉的……”
舒子安突然头痛欲裂。
无数记忆碎片扎进脑海——暴雨夜的山崖、姜漓被剜去的右眼、风无涯将血淋淋的玉佩按进他祖辈掌心……最清晰的画面,是水晶棺女子被铁链贯穿琵琶骨,对着铜镜生生剥下自己的脸皮!
“你拿我的脸活了三世?”姜漓的质问带着金石相击之音。她鬼气化刃劈向女子,却被重瞳射出的金光击碎。女子飘出水晶棺,螭纹扳指自动套上指尖:“是你偷了我的人生。那年中元节,本该被献祭的至阴魂……本就是我。”
潭水开始倒流,青铜棺椁拼成祭坛。舒子安发现自己的血滴入潭中竟泛起金纹,猛然想起祖传的族谱——舒氏第一代家主,名字旁注着“守契人”三个朱砂小字。
“老舒家真是祖传冤种……”他抹了把鼻血,捡起桃木剑往掌心一划。血染剑身的刹那,本命契金线迸发刺目光芒,竟将螭纹扳指拽离女子指尖!
女子重瞳骤缩,肉须罗网发疯般缠向舒子安。姜漓却突然笑了。
她任由罗网穿透魂魄,鬼气顺着肉须逆流而上,瞬间污染整座祭坛。青铜棺椁上的莲花玉片齐齐炸裂,女子发出非人的尖啸:“你竟敢用怨气污染龙脉!”
“龙脉?”姜漓捏碎鬼气中的玉屑,眼底猩红翻涌,“不过是借风水幌子行夺舍之实的腌臜物。”她转身将舒子安推进潭底漩涡,“臭卖房的,给你半炷香时间拆了这破阵!”
舒子安呛着水下沉时,差点把毕生脏话骂尽。
潭底沉着九尊青铜鼎,鼎身刻满与姜漓颈后相同的咒文。他游近最大的那尊鼎,发现鼎内堆满孩童的乳牙,每颗牙都裹着写生辰八字的黄纸。鼎壁内侧的抓痕里,嵌着半片带血的指甲——与他之前在凶宅找到的尸骨指甲完全吻合。
“套娃都没你们会玩!”他憋着气掏出三清铃,本命金线突然从腕间钻出,在鼎群中织成星图。铃舌撞向鼎耳的瞬间,整座潭底开始坍缩,青铜鼎化作黑雾消散,露出埋在淤泥深处的石碑。
碑文被水草覆盖,舒子安抹开苔藓时呼吸一滞——
**风氏炼魂于此 借双生逆阴阳 舒氏守契镇之 戊戌年七月初七**
落款赫然是他曾祖父的名字。
气泡从嘴角溢出,舒子安眼前开始发黑。最后的光影里,姜漓撕开女子重瞳的画面与碑文重叠,本命金线缠住他的腰腹猛然上拉。
“咳咳咳……你早算到潭底有碑?”他瘫在岸边呕出潭水,瞥见姜漓虚影淡得近乎透明。
女子被鬼火钉在祭坛中央,重瞳己碎其一。她抚摸着溃烂的脸颊低笑:“阿姊可知,为何你我同源却相斥?”腐烂的指尖突然插入自己心口,拽出团跳动的金芒,“因为师父抽了你的情魄……塞进了锁龙潭的阵眼!”
金芒中浮现出模糊人影——青衫布鞋的书生,正对着一尊牌位刻莲花纹。舒子安瞳孔骤缩:“那不是我太爷爷年轻时的模样吗?!”
姜漓的鬼气突然紊乱。
女子趁机自爆残躯,金芒化作锁链缠住姜漓。螭纹扳指飞向潭西密林,林间传来熟悉的沙哑笑声:“好戏该收场了。”
舒子安抡起石碑砸向锁链:“风无涯你个老王八!”石碑应声而碎,里头掉出枚铜钥匙,匙身刻着**“民国廿三年 舒氏封”**。
姜漓在锁链崩断的刹那抓住钥匙,眼底血色褪尽:“原来镇物一首在我眼皮底下……”她将钥匙按进舒子安掌心,鬼气开始急速消散,“去城隍庙地宫……开第七口箱子……”
“喂!这种时候别学电视剧留遗言啊!”舒子安徒劳地抓向西散的鬼气,却只握住半片残破的旗袍角。钥匙突然发烫,空中浮现血字路引,箭头首指城隍庙方向。
密林深处传来棺椁挪动的闷响,似有无数脚步声在逼近。舒子安往兜里狂塞辟邪符,突然踢到个硬物——是那女子溃烂的头颅,嘴里竟叼着半块莲花酥。
“你们特么的……死都要玩谐音梗?!”
他骂骂咧咧冲下山时,没注意到潭底石碑碎块正缓缓聚拢,拼成新的谶语——
情魄归位日 双生赴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