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安蹲在城隍庙门口的台阶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21:58。
晚风卷着香灰扑了他一脸,他“呸”了两声,把怀表从裤兜里掏出来擦了擦。表盘上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嘲笑他的倒霉人生。
“亥时到——”
庙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吆喝,舒子安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冲进门。香烛摇曳的光影中,姜漓正翘腿坐在供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尊巴掌大的铜像。她今日换了身月白旗袍,长发披散,指尖丹蔻却红得刺眼,像刚蘸了血。
“迟到三分钟。”她头也不抬,铜像“咚”地砸在供桌上。
舒子安后背发凉:“堵车!这破庙在郊区,我骑共享单车来的!”
姜漓轻笑一声,广袖一挥,供桌上的瓜果供品“哗啦啦”扫落在地。她脚尖点地,慢悠悠飘到他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舒子安瞄了眼墙上剥落的彩绘——青面獠牙的鬼差举着铁链,正将一具骷髅拖入油锅。“城隍庙……专治恶鬼?”他缩了缩脖子。
“错。”姜漓指尖戳了戳他胸口,“是专治你这种不守时的。”
庙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藏蓝道袍的干瘦老头踉跄着冲进来,手里攥着把断成两截的桃木剑,见到姜漓“扑通”就跪下了:“仙姑!求您救救城隍爷的金身!”
舒子安目瞪口呆。这老头他认识,是庙里出了名的铁嘴李庙祝,去年还上过电视表演“鬼门十三针”。此刻他却抖如筛糠,道袍下摆沾满泥浆,活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
姜漓蹙眉:“金身丢了?”
“昨夜子时,供台上的城隍像凭空消失,今早却在后山坟地发现了这个!”铁嘴李哆嗦着掏出个布包,里头裹着半截焦黑的木雕手臂,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舒子安凑近一看,木雕掌心刻着“敕令”二字,指甲盖上还粘着暗红的碎屑。“这是……血?”他捏着鼻子后退两步。
“是朱砂混了鸡冠血。”姜漓用帕子裹住木雕,眸光骤冷,“有人用邪术篡改城隍神职,借金身养阴煞。”她忽然转头盯住舒子安,“你,去后山把剩下的金身找回来。”
“我?!”舒子安差点咬到舌头,“您老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折腾我这个菜鸟……”
姜漓腕上血线红光一闪,舒子安顿时头晕目眩,仿佛有人在他天灵盖上开了个吸管。她俯身在他耳边轻笑:“契约第一条,甲方有权要求乙方完成指定任务。”
后山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舒子安举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铁嘴李给的罗盘指针疯转,最后“咔嚓”卡死在东北方。
“东北方,艮位,鬼门……”他想起姜漓的警告,硬着头皮拨开灌木丛。腐臭味扑面而来,一具残缺的木雕斜插在坟堆里,半边脸被啃得露出木茬,另半边却泛着诡异的金光。
舒子安刚要伸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摩擦声。他缓缓转头,手电筒光束扫过一座墓碑——
碑文上密密麻麻贴满黄符,符纸无风自动,底下渗出黑红的液体。
“别碰!”
一道黑影从斜刺里扑来,舒子安被人拽着后领摔进草丛。他刚要骂人,就见原先站的位置窜出几条藤蔓,藤上长满倒刺,正疯狂抽打地面。
“活人敢闯养尸地,嫌命长?”
舒子安抬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手里握着把刻满符文的短刀,刀尖还挑着半截扭动的藤蔓。月光落在他胸前的警徽上,晃得舒子安眯起眼。
“裴……裴浔?”他认出这是市局刑侦队长,上周刚上过社会新闻的破案明星。
裴浔皱眉:“你认识我?”
“电视里见过!”舒子安干笑两声,余光瞥见那木雕正在藤蔓间缓缓下沉,急得冒汗,“那什么,裴警官,这案子归刑警队管?”
“连环失踪案。”裴浔甩刀斩断袭来的藤蔓,语气冷硬,“三个月内,西个来城隍庙上香的游客失踪,最后都出现在这片坟地——”
他忽然顿住,刀尖挑起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是半张人脸。
舒子安胃里翻江倒海。那人脸像是被生生撕下来的,边缘还粘着碎肉,瞳孔扩张成诡异的灰白色。更骇人的是,人脸的嘴角正缓缓咧到耳根。
“嘻嘻……”
空灵的笑声在坟地炸开,无数藤蔓破土而出,每根藤上都缠着一张扭曲的人脸!舒子安连滚带爬躲到裴浔身后,掏出怀表乱晃:“姜漓!姜大师!救命啊——”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盖“啪”地弹开,符纸腾空燃起幽蓝火焰。火焰中传来姜漓的冷哼:“废物。”
雾气被火焰撕开一道裂口,墨绿旗袍的身影踏火而来。姜漓广袖翻卷,袖中飞出数十道符咒,贴上人脸的瞬间爆出刺目金光。惨叫声中,藤蔓如潮水般退去,木雕“砰”地摔在地上。
裴浔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你是什么人?”
“债主。”姜漓勾勾手指,舒子安腕间血线红光暴涨,不受控制地扑向木雕。指尖触到金身的刹那,无数画面灌入脑海——
漆黑的密室、血绘的阵法、嘶吼的城隍像,还有……祁卓冷笑的脸。
“阴山派的手笔。”姜漓拂袖震碎木雕,金粉簌簌落下,露出里头漆黑的骨殖,“用枉死之人的怨气污染神像,偷天换日。”她忽然看向裴浔,“你们玄门裴家,就放任这种杂碎撒野?”
裴浔瞳孔骤缩:“你知道我的身份?”
姜漓却不再理他,拎起瘫在地上的舒子安:“走了,打工仔。”
“等等!”裴浔拦住去路,刀尖指向舒子安,“他为什么能触碰被污染的金身?”
“因为他是我的共生物。”姜漓笑得妩媚,指尖划过舒子安脖颈,“再不让开,我不介意多收个警察当利息……”
舒子安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他躺在自家床上,怀里抱着那尊残缺的城隍像,微信多了个群聊【城隍庙特别行动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