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安蹲在渔船的柴油桶上,看着手机导航从“曾母暗沙”跳成“蛟骨礁”。怀里的白猫裹着儿童救生衣,尾巴尖卷着半条风干鱿鱼,碧绿猫眼倒映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礁石群——那些嶙峋的黑色礁石在暮色中扭曲成脊柱形状,浪涛拍打时竟发出类似骨笛的呜咽。
“老铁们,见证历史时刻!”他把首播手机架在桅杆的凹槽里,镜头扫过船舷外泛着荧光的海水,“今天带大家探索南海蛟骨礁,礼物刷到榜一送镇海符……哎别举报!是旅游纪念品!”
弹幕卡成定格动画,画面里忽然掠过道苍白的身影。舒子安转头时,正撞见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少女蹲在锚链旁,湿漉漉的麻花辫滴着海水,绣花鞋上沾满会发光的藻类。
“大哥,要买鲛珠吗?”少女抬起泡得的脸,掌心托着枚刻饕餮纹的珍珠,“这是去年七月半,蛟王爷娶亲时落的泪。”
白猫突然炸毛跃起,救生衣的荧光条在暮色中划出卦象。舒子安摸出鸳鸯钏当探照灯,钏上星芒照亮少女脖颈——青灰色的皮肤下,无数透明小蟹在血管里爬行。
“兑卦水位,退!”他甩出铜钱击碎珍珠,爆开的黑雾中窜出几十条鳗鱼状生物,鱼头竟是人脸模样。首播镜头被鱼群撞翻入海,最后画面定格在珊瑚丛中的青铜鼎耳。
渔船随着突然转向的洋流打转,舒子安攥着罗盘滚进驾驶舱。仪表盘全部失灵,指南针疯转三圈后指向海底。白猫跳上舵轮,爪印在锈迹上压出个“丙”字。
“二零三五年七月半,蛟王爷要收第九十九房新娘。”无线电突然传出沙哑的渔歌,夹杂着祁卓的冷笑,“师姐当年斩蛟龙骨造的镇海戟,该还了吧?”
声呐屏亮起密密麻麻的红点,舒子安凑近看清是无数青铜鼎的轮廓。白猫突然挠破他的防水袋,叼出在北极捡到的航海图——南海区域的七个星位正与声呐图像重叠。
“裴浔!你死哪去了!”他对着卫星电话吼叫,回应他的却是民国留声机般的杂音:“我在海底基站……信号被……珊瑚虫……”
船底传来金属刮擦声。舒子安抄起消防斧劈开甲板夹层,涌进的海水里漂着件绣龙凤呈祥的嫁衣,衣摆处钉着考古队的编号牌。他捞起衣服时,藏在袖中的海螺突然播放录音:
“二零二三年七月十五日,打捞局在蛟骨礁发现宋代沉船,船载九十八口鎏金棺材……队员小陈昨夜失踪,监控拍到他穿着嫁衣跳海……”
白猫的厉叫划破夜空。舒子安转头看见整片海域升起蓝火,漂浮的嫁衣在磷火中列成送亲队伍。少女鬼魂们抬着珊瑚花轿,轿帘缝隙伸出覆盖鳞片的手。
“刷火箭解锁冥婚现场啊!”他硬着头皮打开备用首播机,将鸳鸯钏卡在船舷当避水符。弹幕疯狂刷过【保护主播】的特效,虚拟铜钱在镜头前结成简易八卦阵。
花轿撞上船体的刹那,九百八十口青铜鼎同时嗡鸣。舒子安被震得撞向桅杆,怀中掉出个防水袋——里面是姜漓朋友圈晒过的珊瑚照片,此刻正在发烫。
“坎为水,转震卦!”白猫突然口吐人言,爪尖在甲板刻出雷纹。舒子安福至心灵,将卫星电话的天线插入雷纹中心:“老铁们,手机调最大音量!”
全球首播间同时爆出尖锐的声呐频率,嫁衣在次声波中撕裂成海藻。舒子安趁机抛出鸳鸯钏,钏上星芒如渔网罩住花轿。轿中伸出的鳞爪突然软化,露出裴浔挂着潜水镜的脸。
“我在海底基站发现……”裴浔的氧气面罩里冒出串气泡,“祁卓把镇海戟改造成了声呐武器……”
海底突然升起巨大的青铜戟,戟身缠绕的锁链拴着九十八口棺材。舒子安拽着裴浔的氧气管浮上海面时,看见白猫蹲在镇海戟顶端,额间朱砂痣映着首播无人机的补光灯。
“感谢‘海洋保护协会’送的深水炸弹!”舒子安对着镜头扯嗓子喊,“这就给大家表演个传统艺能——科学破阵!”
他按下引爆器的瞬间,声呐脉冲与鸳鸯钏的星芒相撞。九百八十口青铜鼎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浮出枚鲛人灯——灯芯是姜漓的第七魄,灯罩竟是用北极冰晶打磨而成。
祁卓的怒吼从海底基站传来,震碎了三架首播无人机。舒子安捞起最后漂来的手机,拍下白猫吞下鲛人灯的画面。姜漓的朋友圈自动更新:“夜宵不错,就是有点咸。”
定位更新为“马里亚纳海沟”,配图是漆黑海水中悬浮的青铜巨门。
三个月后的海鲜大排档,舒子安蹲在塑料凳上剥龙虾。电视新闻播放着蛟骨礁旅游开发新闻,镜头扫过新立的警示牌:“科学赶海,拒绝封建迷信。”
白猫蹲在芥末碟旁,尾巴卷着根蟹腿当逗猫棒。裴浔拎着锦旗挤过人群,警徽上还沾着珊瑚碎屑:“祁卓的潜水器残骸打捞到了,里面有本《海错图》……”
手机突然震动,特别关注弹出姜漓的首播预告:“深海补习班开课,教学工具自备。”舒子安翻出从镇海戟上掰下的青铜片,在路灯下照出隐约的星图纹路。
夜空中,第二月亮的虚影正悬在海平面,潮汐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骨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