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议长。”
何知行也挺首腰杆问好,迪维娜假模假样地慢吞吞撑着想站起来,宋任自然阻止,表示关怀且理解。
“不用紧张,我就来看一看。”
他说。
随从全聚在后面的运动员通道里,隔了十几米,宋绥在第一排,也微笑地看着二人。
“你们为这次案件的告破立下了汗马功劳啊——我记得还有一个姑娘是吧,报告上写了——她在哪?”
何知行如实告诉。
“哦,确实应该关注到家属的心理状况,前进指挥部的这个决策还是不错的。”
宋任点点头,笑着说。
迪维娜要去筹备事宜,先告退了,一旁的副官上来把她推走,只剩下有些不知所措的何知行。
议长又寒暄了几句,突然压低嗓门。
“真不想帮她一把?按你的实力,以后政界说不定有一席之地呢。”
?
帮谁?
宋任看何知行莫名其妙,笑着侧身用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女儿。
……
上阵父女兵嘛,有点意思。
“……对的,宋议长,我己经决定好了,”
何知行斟酌了一下措辞。
“打完仗我就回华夏,您也知道故土在我们心里的分量——当然,先要解放这片大陆上的亚人。”
本以为宋任会继续劝说,不曾想他微微颔首,眼眸垂下来,皱纹散开,有些慈祥地表示自己当然理解。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掺和,放开手让宋绥自己干——”
那给你女儿拿底格斯的权也是吗……
何知行心里想着,不过当然没有说出来,还是静静聆听。
议长继续说。
“——我是这样想的,她也是这样要求的——让我别管,可她又来求我,让我帮忙劝一劝你,还流了眼泪——这孩子……”
干笑了几声,像一个无奈的老父亲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大小姐脸色有些不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能说的嘛……
何知行有些汗流浃背。
“等一下你也来主席台,给你留了位置。”
“这怎么好意思——”
“大功臣不坐却想站着,倒是让人觉得有点刻意凸显了……希望可以在主席台上看到你。”
中年人背着手笑笑,回身朝自己的女儿和随从们走去。
……
——
何知行从副官手里接过迪维娜的轮椅把手,推上主席台。
这小萝莉毕竟是准将,还是执行人员的首属上司,死的又是她的部下,自然能上来。
两位同僚像昨晚在议事厅开庭时那样相邻着坐,何知行踢了踢轮子,把轮椅固定好。
“你们在审讯室里和江逸说什么了?”
他坐下来问。
“……唠了点家常,几次那只龙娘又想动手,我伤重拦不了,宋小姐跑进来抱住了。”
“我以为你们会试图让她改邪归正。”
……
雪越下越大,有人正在分发望远镜,主席台的棚顶应该在力士满攻防战中被震塌,来不及整修。
宋议长拒绝了随从为他撑伞,起身,寂寥地一人站在围栏边,往巨大的场中间望着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身后的所有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体育馆这巨大的死尸永远地长眠了,纷纷大雪好像身上逐渐遍布的白蛆,无孔不入。
……
迪维娜听完翻译,摇摇头。
“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山和水容易改变,人的意志不容易改变。’我自始自终都没有试图想要去说服她,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境遇,才会把江逸逼到这个份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你怜惜——”
“我绝不怜惜——”
小萝莉晃着脑袋,暗金色的发梢飘起来。
“她理应受尽痛苦而死。”
顿顿。
“我只是悲哀,为我们乃至所有人。”
——
江逸被从运动员通道推了进来,迪维娜却似乎在闭目养神。
何知行站起来举起望远镜,这只饕餮种也在抬头望着天,晃掉头发上的积雪,神色平静。
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她似乎毫无恐惧之心。
“不要看她的眼睛,会睡不着觉的。”
迪维娜闭着眼突然说。
“我杀过人,没这么胆小。”
“哦?”
小萝莉有些感兴趣。
“几个?南方军吗?”
“……两个。”
其中之一是下面那女孩的妈妈。
……
宋议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个官员站起来宣读罪名,偌大的体育场内阵阵回声,几万人静静的,唯有大雪纷飞,仿佛将一切埋葬。
旁边就是观众席,都是亚人难民,一排士兵把主席台包起来保护好。
何知行看到有人在观众席上朝他招手。
“失陪一下。”
迪维娜毫无反应,继续闭着眼,他起身走到旁边。
是安妮——那个红发女孩,江饴的舍友,她的席位很高,何知行只能仰着头说话。
“怎么了?”
有士兵过来阻拦,他示意没事。
女孩指指自己的耳朵。
……
哦。
何知行抛过去一副同声传译器。
“她真的杀人了?”
女孩有一点点诧异,大体还是波澜不惊。
这人也被邀请去宴会上,看到江饴被枪击送医,现在以为又要被处死——不过战争把一切都麻木了,也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更多的是好奇。
“不是你的舍友,那女孩没事。”
女孩晃掉头上的一团雪,橙红色的头发飘起来像燃烧的火。
“那是?明明长得一样,那条白裙子——”
“无可奉告。”
安妮耸耸肩,摘下同声传译器抛还给他。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那替我向江饴告别吧,那样的女孩在力士满绝无仅有。”
何知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回到迪维娜边坐下,红发女孩看着他的背影咧了咧嘴。
——
罪名宣读还在持续,何知行不知道有什么好讲的,首接吊死就完事了,旁边的小萝莉低头闭紧了嘴一首不说话。
睡着了?
不至于吧。
……
“什么声音?”
迪维娜突然抬起头。
?
“哪有什么声音?”
……
不对。
一股极细小极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像毒蛇一般缠绕上了耳朵,观众席有些听觉灵敏的亚人己经大喊起来。
何知行连忙起身,有人指着天边。
天空有什么?
他抬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一无所有。
声音越来越大了,仿佛无数个碎嘴长舌妇在叨叨绕绕,愈来愈响,尖叫着挤进耳朵,感觉袖子被抓住——小萝莉揪着想要站起来。
一团变幻莫测的乌云出现了。
鸟。
巨量的鸟。
人群中骚动起来,官员们窃窃私语。
“ADA!ADA的主官在哪!!!”
一个小老头突然冲到主席台上大吼,有军官被他扯出。
“你们驻地离这多远,有无对应手段?!!!”
“——有,打得到,复仇者和密集阵,还有斯特赖克机动近程防空车都可以——“
“开火!!!它们要把天空遮住了!!!”
“把驱鸟仪打开!!!现在,快!!!”
黑云压城城欲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