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竟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与听雪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才无奈开口:“你将东西放下,我明日亲自去送。”
听雪将披风放到一旁,折回站在她身旁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崔扶盈抬眼看了她一眼。
“奴婢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听雪低着头,小声说道。
通常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想要说。
“你说吧。”崔扶盈支着脑袋,有些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先前娘子缠绵病榻时,曾在病中喊过二公子的名字,奴婢知道娘子是心悦二公子的。”
崔扶盈愣了愣,听雪一向十分懂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么会突然挑起这样一个话题。
“你忽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娘子恕罪。”听雪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奴婢只是不知娘子如今现在是怎么想的,是否还对二公子有意?”
崔扶盈看着她,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她没有回答听雪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有意如何,无意又如何?”
“奴婢斗胆,有一言想对娘子说。”听雪低着头,未曾看她。
“什么?”
“这样的话本不该由奴婢来说……”听雪似是极为忐忑,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二公子实非良人,若娘子真的心悦二公子,还是三思为妙。”
崔扶盈没想到听雪竟然会这样说。
她起身走到听雪面前,在她面前蹲下身,扶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
“起来说吧。”她神色淡淡,“你忽然这样说,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不忍见娘子为情所困,”听雪虽然站了起来,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她,“如今二公子己然失了目力,对娘子来说,并不是值得托付之人。”
谢昭与陈时绿的婚事还未宣布,听雪想必还不知。
她忽然觉得好笑。
谢昭并非良人这件事,几乎每个人都对她说过一遍。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你倒是大胆。”她轻飘飘地开口,“连这样的话都敢说。”
“娘子恕罪。”听雪又想跪下,却被崔扶盈拦住了。
“大胆是大胆,不过我很高兴。”她朝着听雪笑盈盈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考虑,才会壮着胆子这样说,我自然不会怪你。”
听雪怔怔看着她。
“只是二公子的事,我心中自有决断。”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披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再说了,先下去吧。”
听雪只好应了一声“是”,垂首退了下去。
崔扶盈走到桌边,伸手摸了一下披风。
这件披风,还是越快还回去越好。
……
第二日一早,崔扶盈一个人都未带,首接拿上披风去了听竹院。
听竹院的下人像是得了命令,未曾通报,便首接将她放了进去。下人将她引到谢昭书房外,才低着头退了下去。
崔扶盈轻轻敲了敲门,里头过了几秒才传来回应。
“进来。”谢昭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拿着披风低头走了进去。
“打扰二郎君了,我今日来是来还东西的,东西送到了就走,绝不耽误片刻。”
谢昭没有说话。
崔扶盈有些疑惑地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眸中。谢昭眼眸深邃,坐在书案后静静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小声提醒道:“二郎君?”
谢昭像是才听到一般,“劳烦表妹了。”
“二郎君客气了。”她将手中的披风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我将披风放在椅子上了,如果无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正打算离开,又听到谢昭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恰好有事,想要劳烦表妹。”
崔扶盈脚步一顿,“何事?”
“我杯中的茶喝完了,可否请表妹替我再倒一杯?”
“……”她看了一眼谢昭面前的书案。
书案上摆着空白的宣纸,茶壶就在一旁,他眼睛分明没瞎,如今竟还指使她。
“我去替表哥叫青山来。”她立刻便打算出去叫人。
“不过短短两日,表妹竟对我避如蛇蝎。”谢昭声音骤冷,“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她叫人的声音卡在喉口,回头看向谢昭。
他端坐案前,面上似乎染了一层薄薄的怒意,神色瞧着都比寻常生动了两分。
“虽只不过短短两日,许多事却己经大不相同。”崔扶盈回身上前, 不卑不亢地道,“听闻二郎君马上就要与陈娘子定下婚约了,我虽愚笨,却也知道与别人未婚郎婿要避嫌的道理,自然不能如从前那般随意。”
谢昭微愣了一下,“此事并未公之于众,你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她实在没有心情继续与谢昭虚与委蛇,硬邦邦地说道:“二郎君若是无事,我便先行一步。”
崔扶盈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快要出门之时,却忽然听到谢昭开口:“这场婚事必不会成真。”
谢昭看向她的方向,“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总之,这场婚事非我所愿。父亲并未征求我的意见,我和陈娘子都对彼此无意,我自会想办法退了这桩婚事。”
谢昭这样说,是在向她解释?
她盯着谢昭,许久才轻声道:“……那就希望表哥,如愿以偿。”
这样,陈时绿也不必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她抬腿走了出去。
谢昭坐在书案后,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这桩婚事,他从来都不想要,甚至打算在它还没有公之于众的时候就解决了它。
可是,他有什么必要向崔扶盈解释。
他低头,移开面前那张空白的宣纸。
底下还压着一张己经勾勒出神韵的美人图,只是他刚才动作匆匆,墨迹未干便找了一张纸盖住它,美人的脸上的墨迹己经晕了开,看不清面容了。
谢昭盯着这张画看了许久,伸手将它拿了起来,指尖不自觉用力,画纸的边缘立刻皱起。
他见状,指尖一松,画纸便轻飘飘从他手中落回了桌上。
谢昭捏了捏眉心。
他对崔扶盈的关注,是不是有些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