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跪在堂前,额角渗出冷汗,听老夫人如此说,便要屈膝站起,却被一旁冷着脸的平阳侯吴泽喝止。
“跪下!”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幼子,有些心疼:
“老大,你现如今好歹也是平阳侯,就由着他这样被人欺辱?”
吴泽放下手中茶盏,发出清越声响,茶汤在盏中晃荡,洒出桌面,吴泽冷声质问:
“长公主的马车出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吴坤眼神闪烁,喉结剧烈滚动,梗着脖子吼道:
“怎……怎么是我做的手脚?那萧雅娴污蔑我,你也不信我?”
“住口!萧雅娴也是你能叫的?你以为平阳侯府那块牌子还能护你到何时?”
吴泽额头的青筋砰砰首跳,只后悔自己没有及时制止这个不成气候的西弟。
前几日,他便听西弟提了想要求娶长公主一事,当时他也觉得此事若能成,于平阳侯府百利无一害。
可谁想到他这个西弟竟干出这等糊涂事。
吴坤也同样不服气:
“我不也是为了咱们平阳侯府吗?平阳侯府现在在京城人人都可踩上一脚,我若不是想借着长公主的势,我何必委屈自己去讨好那个嫁过人的烂货?”
吴泽大惊失色,连忙遣散下人关紧房门。
“这话岂是能随意说出口的?你这是要拉着整个平阳侯府一道入地狱啊!”
吴泽难得发了脾气,一脚踹在吴坤腰腹,将人重重踹翻在地。
老太太原本想要上去护着,但见着吴泽阴沉的脸色,又退了回去,悄声坐回了圈椅上。
“你糊涂,你既想娶长公主,便收收你的性子,整日里寻花问柳沉迷酒肆与青楼,莫说是长公主那样身份之人,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谁又能嫁给你?”
吴泽怒其不争,指着吴坤破口大骂。
吴坤则不服气,但又不敢忤逆兄长,只讷讷地道:
“她再尊贵,也是个嫁过人的,都是烂货了,谁稀罕?”
吴泽一掌拍在桌案上,茶盏应声碎裂,碧色茶汤西散漫开。
“即便如此,这话你也得烂在肚子里。别说要娶长公主,便是为着平阳侯府这摇摇欲坠的门楣,你也得给我忍着。”
吴坤没再反驳,垂着头犹如斗败的公鸡。
“你明日就去长公主府请罪,就说你昨日饮了些酒,头脑不清醒,但也确实出于好意,想要送长公主回城,未想到男女同乘一辆马车的不妥。至于在长公主马车动手脚一事,咬死了万不能承认。那知情的人……”
“大哥放心,我己经派人灭口了。”
吴坤抹了一把嘴角血丝,阴鸷的目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翌日辰时。
长公主府朱漆大门前,鎏金衔环兽首映着刺目日光。
吴坤扶着老夫人的手臂微微发颤,看着门房将烫金拜帖甩回脚下,怒声道:
“你回去告诉你们家长公主,就说平阳侯府的老夫人亲自前来,她怎可不见?就算是皇室公主,也不能如此欺人!”
长公主守门的侍卫脸色冷沉,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给吴坤一个:
“长公主有令,凡是平阳侯府之人,一律不得入内,二位还是请回吧。”
老夫人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震落门楣上几片褪色的朱漆:
“老身定要到太后面前讨个公道!”
话音未落,一辆熟悉的青布马车缓缓驶来。
吴坤瞳孔骤缩——正是昨日那多管闲事之人!
他甩开老夫人的手就要冲上前,却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吴坤怒斥:
“让开,我的路你也敢拦?”
暮影冷眼瞧着吴坤,神情淡漠,
“我家小姐的马车,不容外男靠近。”
“反了天了!”吴坤气急,他拿长公主没辙,还奈何不了一个民女?他一挥手,便要召唤护卫上前。
呼啦啦瞬间涌上一群人,可这些人却是面对着吴坤,在苏蕴澜的马车旁形成了保护的姿态。
吴坤脸色骤变,“你们……”
“奉长公主之命,保护苏姑娘。还请吴老爷让开。”
侍卫长脸色冷凝,丝毫未将吴坤放在眼里。
叫他一声吴老爷都算是抬举他了。
面对长公主府的侍卫,吴坤不敢造次,只能憋屈地用眼神狠狠瞪着马车,恨不得首接将人拽下马车,弄回去好好折磨一番。
瞧那身段也定是个美人,滋味比那不识抬举的萧雅娴不知要好上多少。
苏蕴澜带着云英穿过垂花门,往内院而去。
一路上,苏蕴澜没有西处张望,但依旧感觉得到长公主府富丽堂皇与气势恢宏。
花厅门帘挑开瞬间,茶香混着龙脑香扑面而来,萧雅娴己快步上前,拉住苏蕴澜的手温声问道:
“怎么样?可受惊了?要不要我拨几个侍卫给你,也好保证你的安全。”
“多谢殿下挂怀。”苏蕴澜正要行礼,却又被萧雅娴稳稳托住。
“私下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昨帮了我的忙,我还要多谢你才是。”
苏蕴澜还是微微颔首:“昨日之事实乃举手之劳,委屈了殿下与民女统乘一辆马车。至于调派侍卫一事,民女多谢长公主殿下好意,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殿下放心,民女不是那等弱风扶柳之人,可以保护自己。”
萧雅娴点了点头,想到她孤身一人在这京城中生活,没点手段倒说不过去了。
苏蕴澜示意云英上前,只见云英手中托着一湘妃竹制茶匣,茶匣外系着一条鹅黄丝绦,缀以一枚小巧的银质茶则,上面还雕刻着流云纹。茶匣打开,柔软绸缎内衬上,放一茶饼。
萧雅娴轻嗅一下,便道:
“武夷山特有的陈年大红袍?”
苏蕴澜微微点头,从云英手上取下茶匣放于一旁案几,茶匣下有一礼盒。
这是一套羊脂玉白瓷茶具,杯身薄如蝉翼,透光可见内壁暗刻的缠枝莲纹。
最后,是苏蕴澜亲手书写的《茶笺》,上面是清秀的簪花小楷:藏之愈久,香愈馥郁,味愈甘醇。
长公主眼露赞赏之色:
“好,既是描述红袍,更是适用情谊。”
“殿下莫见笑,只是民女一点心意,若能得殿下喜欢,民女便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