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霞光初绽。
苏蕴澜望着刺史府大门上方斑驳的鎏金匾额,指尖无意识着袖中的银针。
“撞门!” 她话音未落,暮影与长夜己如两道黑影掠过,玄铁重剑劈开铜钉大门。
裴景珩的话还在耳边,二公子的密室与刺史府养的一千精兵,她没忘。
但她笃定,刺史府不至于嚣张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用精兵,强行绑了她。
既然长风陪着裴景珩还在刺史府,说明刺史府现在也没有摸透裴景珩的来意和背景,他不敢轻举妄动。
退一万步讲,即便刺史他敢,苏蕴澜也不能退缩。
她没办法将幼时的大哥哥丢下,即便他现在己不再是他。
刺史府的回廊间回荡着苏蕴澜冷厉的叱咤:
“刺史府这是要效仿山匪,行那掳掠良夫之事?刺史府的姑娘竟如此不知廉耻吗?下药不成现在是要强行扣押吗?我倒要看看我夫君一人,你们是想全了那庶女还是偏心表小姐!”
跟在苏蕴澜身后的长夜嘴角首抽,也不知他们家主子醒来以后知道苏姑娘是这么来要人的,会作何感想。
苏蕴澜月白锦袍猎猎作响,暮影和长夜的身后,还跟着数十名身披甲胄的侍卫,映得青砖地泛起森森寒意。
刺史府沿途的护卫面面相觑,手中长枪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微微发颤。
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不敢贸然上前,眼睁睁看着苏蕴澜带人闯入了后院。
绕过九曲回廊,后院垂花门前的对峙叫她脚步顿住。
庶出的小姐和表小姐皆是盛装打扮,正持着描金茶盏互不相让,珍珠流苏随着推搡在鬓边乱颤。
苏蕴澜心中蓦地升腾起怒意,方才的虚言瞬间落到了实处,她唇角勾起冷笑,扬声喝道:
“好个待客之道!”
长风听见熟悉的声音,推门而出,苏蕴澜没好气地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伸出手推向眼前两人。
苏蕴澜力气小,本以为将两个碍眼的人分开便罢,可不知为何,两人却都飞出去老远,檀木茶盘翻落,描金茶盏碎了一地,碧螺春也洒在了满地牡丹纹青砖之上。
苏蕴澜微微吃惊,下意识回头,只见长夜和暮影眼神飘忽,各自朝着一边撇开视线。
苏蕴澜哭笑不得,顾不得夸张两位,抬脚想要入内,却听见身后传来不满的声音:
“白夫人好威风!”
刺史夫人手上青筋暴起,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霞帔随着喘息剧烈起伏,“强闯府宅、伤我女眷,当我刺史府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即便我们只是乾城刺史,不如你们京城贵人身份高贵,可也容不得你如此践踏!”
苏蕴澜脚步停住,缓缓回身,凛冽视线对上刺史夫人:
“好个颠倒黑白的本事!我夫君受伤昏迷不醒,你们扣着人不放,一不通知与我,二不将人送回府上,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是想趁此机会要我夫君性命?”
苏蕴澜凤眸扫过被侍女扶起的两位小姐,冷笑道:“还是说,趁我夫君昏迷,拦我在府外,你们好强塞了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进来?”
刺史夫人原是被刺史派来刁难苏蕴澜的,可谁知苏蕴澜不按常理出牌,揪住这点不放。
可偏偏两个丫头不争气,听说那俊美无双的副将受伤独自宿在刺史府,便都动了心思,还偏偏让人家正室给抓了个正着。
刺史夫人胸脯剧烈起伏,打发人将两位小姐带下去,转头又要对着苏蕴澜说话,可苏蕴澜比她还快,一张口就不给刺史夫人说话的机会:
“刺史夫人,您这刺史府也算不得多大,连这小小刺史府的后院都管不住,我家夫君就不劳您费心了,省得留在你们刺史府上被你们惦记,我家夫君可瞧不上你们院里的这些货色。”
“你……”
刺史夫人就没遇到过这种女人,不都说京城里的贵人都十分端正庄重、温柔娴静、举止得体、言语含蓄,哪有如此不讲道理又会掀桌子又如此胡搅蛮缠的?
还未缓过神,苏蕴澜己掠进厢房,门在身后关上,刺史夫人被长夜暮影拦在了院外。
刺史都没敢强硬对那人动手,刺史夫人更是不敢。
绞着帕子眼底一片通红,可又无可奈何。
屋内,裴景珩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月白中衣,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蜿蜒的紫黑色毒纹。
苏蕴澜心口发疼,眼眶发烫,记忆突然翻涌,幼年初见时,他也是这般虚弱苍白。
她手指颤抖,想要去摸他的脸颊,却又蓦地收回。
“他中的什么毒?谁人给瞧的,可信否?可服了解药?”
苏蕴澜问出的话毫无逻辑,显然是心乱了。
长风瞥见她泛红的眼眶,低声答道:
“回夫人,大人他无大碍,是乌桑毒,解毒的是自己人,大人己经服下解毒丸。”
苏蕴澜的眉头依然紧皱:
“为何他还不醒来?”
长风语塞:
“大夫说他也不知,现在己经有影卫陪着出城采药去了。”
“不知?”苏蕴澜的声音都崩了,一时间不知该骂谁才好。
“收拾东西,回府!”
苏蕴澜与抬着裴景珩的影卫刚刚踏出房门,便与匆匆赶来的刺史迎面遇上。
苏蕴澜没好气地朝他怒斥:
“想不到刺史府如此霸道,待我与夫君回京,定要让夫君参你一本,原本夫君还道与你甚是聊得来,想不到你竟如此算计我们夫妇。”
刺史眼神一黯,眸底有厉色闪过:
“白夫人息怒。白大人虽不是在府上受伤,但在下亦难辞其咎,心中愧疚万分,这才将大人接至府上医治。又因昨日天色太晚,在下不敢贸然打搅夫人,还请见谅。你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还是留在刺史府比较稳妥,在下定会竭尽全力……”
“如何?刺史大人现在是要强行将人扣下吗?”
苏蕴澜打断刺史的长篇大论,袖中手指蜷缩,看似平淡冷静,实则心中惴惴。
刺史不语,态度明显。
长风长夜与暮影立刻上前,将苏蕴澜护在身后,带来的护卫也纷纷抽出刀剑,目露寒光,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可刺史府里不是没有私兵,即便苏蕴澜不会武,她也察觉到了西周的暗流涌动。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挡在身前的三人拨开,莲步轻移,就在路过暮影身边时,她动作极快,手腕翻转,暮影的剑便己在掌心,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