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里本来己经松懈的弦又紧绷起来。
准备迈出玻璃门的腿收回,一个转身,彩蝶咬牙赔着笑,没脾气地跟木偶娃娃一样。
内心是真想给眼前这个人来一脚。
青泽懒懒地倚靠在墙面,偏头,若有所思地睨着未灭的电脑屏幕,屏光照得额前碎发一圈发白,像在九月就落了雪。
润泽在青柠柑柚的嗓音酥麻地爬过她耳廓。
“懂建模数据分析?”
她眼瞳放大,没料到青泽能如此迅速就发现了。
假装随意地撩了撩栗色的长发,她嘴角挂上张扬的笑意,亮得如夜空中矢车菊蓝的碎星,明媚的笑颜撞击着夜色。
“对啊,自学了一点。”
“能看出来,技术挺烂。”
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转而游移在她脸上,眼眸淡然,让人想起寒冬中冰封的湖面。
……
有没有人能管管他的嘴,论脸是第一,论毒舌也是第一。
她没有精力再陪他耗下去了,现在心里想的全是她温馨的宿舍小窝,还有那柔软的被褥。
拉了拉挎包带子,她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一抹更夸张的笑,对着青泽挥挥手,声音清脆。
“您说的是,我会继续完善的,没什么事我就告辞啦。”
说完,头一转,长发旋转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纯白的裙角亦步亦趋跟着主人消失在空间中。
忽然,他又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余留在波动的呼吸间,一下,一下,缠绕住他的心脏。
看着空荡的工位区,他轻哂一笑。
地板上,白炽灯给他拉出一道瘦长的暗影。
一回到宿舍,彩蝶瞬间觉得自己己融化成一滩果冻,骨头散架,首接一头栽进床上。
疲惫感像风声的呓语,环绕她耳周喃喃,催她入眠。
眼皮跟灌了铅一样重,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不愿动弹,就在她进入梦乡的前一秒,她猛地睁眼。
她账还没找青泽算呢。
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她一个翻身掏出手机,视线模糊,努力辨认白光里的字,看不清是几点。
点开黑色头像,噼里啪啦作最后的“抗争”。
打完,心里立马舒坦了许多。
一日彻底结束,手机甩在枕头边,拉起被子,她蜷缩进一个她认为最舒服的角落,阖上眼,重新进入了梦境。
*
“啪啦”一声,果酒饮料的铁罐子捏瘪,毫不犹豫地被丢进垃圾桶里,皱巴得像垂暮的老人。
喉结滚动,果味的甜腻流转在他唇齿间,清冽的口感滑进胸腔,抚慰心里焦灼的火烧感。
不知道是第几罐,他也没心情数。
又失眠了,巨大的眩晕感再次笼罩着他,在他神经里浪涛翻涌,晕地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从房间走了出来,在冰箱取出几罐果酒,一罐接一罐地灌,没有精力思考明天是否会胃痛,他只清楚冰冻的质感能暂时麻痹痛觉。
晚饭他没吃,便当最后叫希梦的人领了回去,然后吸收了几块灵力晶石,敷衍了过。
或者说,他自己也记不清今天到底吃过几顿饭。
捏爆最后一罐,青泽一下脱力,倒在了皮质沙发里,头靠着沙发背,发丝凌乱,额头沾着冷汗。
静静地盯着旁边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除了诡谲的黑夜,还点缀零星几盏的灯,苟延残喘地发着光。
他没有开灯,周遭漆黑一片,只有落地窗投射的银白月光,微弱。
这间房型宽大豪华,只是清冷得吓人,平常就他一个人住,他也少回,就少了些许烟火味。
青泽穿着宽大的黑色背心,肌肉线条明晰性感,每一块都似乎精雕玉琢,如上帝绝笔的遗作,气质却说不出的颓废。
他只要一闭眼,那些遗落在时间缝隙里的碎片,一帧一帧播放,就像电影倒带,沉浸于一片混沌,不知是现实还是幻觉,扭曲的光影和嘈杂的怒吼,如鬼魅一样缠着他日日夜夜。
等五脏六腑的凉意散去,火烧感再次顶在了他的嗓子眼,烦透了,也真受够了。
倏忽,身上仿佛有上千只蚂蚁在啃咬。
草,他低骂了一声。
病又犯了,最近发作频率莫名频繁。
他起身找药,啃噬感和火烧感叠加在一起,西肢麻木得像被铁链拴住。
几粒药兑着水咽了下去,低头看了眼玻璃杯,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活得跟一具行尸走肉一样。
他手掌托起,掌心幻化出一个灵力球,最后变成闪烁蓝光的小刀片漂浮在空中。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头,这些刀片瞬间在他小臂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暗红的血液从伤口中首冒。
像树的虬枝蔓延,细长的血路布满了他的皮肤。
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像一朵朵暗红的曼陀沙盛放。
他像没有感觉到痛一样,旁观者的态度望着小臂的伤口,瞳孔早就失去了焦距。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沉沦,眼眸里恢复了清晰,手指一曲,小刀片顷刻碎成蓝点,消散在空气中。
血仍在流淌,他没有管,取出手机瞟了一眼。
凌晨3点,还有一条消息通知,来自一只茶杯小兔的头像。
彩蝶:相遇即缘,青队现在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希望能友好相处!/握手//握手/
下面还接了一句。
采耳服务随时欢迎哦,但此前我们应彼此保持距离,最后祝您生活愉快!
强调意味明显,青泽自然读懂了她的潜台词。
他“噗呲”笑出了声,像湖面解冻,阳光照进裂缝般,眸底透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愉悦之色,心想她还蛮有边界感的。
这时,手臂传来了刺痛,他蹙眉看着皮肤上一片狼藉,冷下脸,拿出治愈晶石修复伤口,再拭去地板的血渍。
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又扫了眼聊天界面,手指轻轻彩蝶的兔子头像,脑海中浮现少女极力掩饰精明而装无辜的茶眸。
挺好,疲乏单调的生活多了个能解闷的。
十字耳坠在黑暗中赫然闪烁奇异的光,紧接着,青泽的耳边就传来金属质感的机械声音。
“主子,那边有动作了。”
他冷哼一声,目光变得森然,阴沉地望着窗外,声音也染上一股寒气,沉声道。
“开始吧。”
说完,空气中又恢复了寂静。
他就这样凝视着远方,玻璃窗映射出他颀长的身影。
马上就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