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的力度很轻。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眉头却轻轻皱起，薄唇微张，喃喃道：“别走……”
声音沙哑而低沉，甚至带着低低的哀求。
彩蝶神情一怔，看向那勾住自己小指的手，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平日里总是一副清冷冷、不可一世的模样，此刻却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她没有抽回手，而是轻轻蹲在床沿，柔着声，“我不走，我就在这陪你。”
伸手试探下他的体温，手背抚上他的额头。
烫得人一跳。
青泽的长睫颤了颤，像是被她指尖的凉意吸引，头轻轻凑前，下一秒，脸便贴上了她的手心。
彩蝶被吓得不敢动。
接着，他小幅度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绒毛犬一样。
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冬斟得太满。
夜色岑寂，整个房间似乎都是她的心律和呼吸。
心脏像被倾灌了几千吨的阳光，从高高的空中洒落，斑斑点点的琥珀，溅满了胸腔。
一呼一吸间，都掺了热意。
心里的小人翻来覆去，越过山巅，又坠落谷底，她整个人被悬挂在旗杆的顶端。
她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想抽回手，却又怕惊扰到他，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
青泽的发丝睡得凌乱，扫过她的指尖，痒痒的。
白而浓的月光轻轻覆在他脸上，眉骨的线条冷冽锋利，神色却柔和，仿佛黄梅雨里，林木蓊郁的河谷里冉冉蒸起的一场雾。
窗外一只青鸟掠过，啼声里有凉凉的湿意，一声比一声急。
连彩蝶的心都给它拧得一紧。
见青泽睡沉过去，她悄悄挪了手，起身，踮着脚走到厨房。
一张新的冰凉贴贴在了他的脑门，她垂眸，盯着这张脸陷入沉思。
眸光闪了闪，发现自己描摹不出心底那份异样的情绪。
……
……
青泽睡醒过来，撑起身，手撸了把遮盖在眼前的碎发，眼尾含着困乏。
摸到额头的冰凉贴，他身子僵了一瞬。
脑海里浮现出意识还未彻底昏沉前的种种碎片。
他勾了勾唇，弧度渐深。
翻开被褥，利落下了床，他走出卧室。
撩开眼帘，入目的即是靠在沙发上入寐的彩蝶。
卷翘的睫羽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白得被灯光映射得近乎发光，好像晨曦可以穿入她的皮肤。
空气中，如樱花树下，满地落花，泛着一层浮动的清香。
视线下移，落在了她微抿的红唇上，透着樱花的粉。
喉结滑动，他眼底黯了黯。
彩蝶抱着胸，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整个人实在是瞌睡。
半梦半醒中，她感到唇瓣上突然挨上一块冰凉，皱了眉。
挣扎地睁开眼，朦胧的视野里多出了一抹人形轮廓的灰影。
心中一惊，彻底清醒过来，她瞪大了双眸，首戳戳对上了那双不夹感情的眼眸。
瞳孔里渲染着一层蛊惑的赭红。
青泽青筋虬结的手拿着一颗青提，正抵在她的唇边。
“吃么？”
富有磁性的嗓音听得人耳热。
彩蝶不明状况地啊了一声，一双圆润的茶眸眨巴眨巴地盯着青泽的脸。
充满了疑问。
青泽脸上荡开一抹浅笑，显得顽劣。
“不回答就默认同意。”
拇指抵着那颗青提施力，她的唇舌被迫顶开，舌尖一翻，果肉眨眼就卷进了口中。
咬开，汁水，果肉清甜。
“甜。”，她的唇瓣上漾出一片水渍，勾得他心尖莫名发痒。
草。
他舔了下后槽牙，心里有些后悔喂她那颗青提。
果肉咽进肚里，彩蝶抬眸，一脸疑惑，“你哪来的水果？”
“很重要吗？”
他偏头，在小果篮里取了另一颗，懒洋洋地塞进嘴里。
彩蝶旁边的沙发皮一陷，青泽大喇喇坐了下来。
她蹙眉，“你洗过没有的？”
青泽嗤了一声，开口，语调闲闲地：“没，毒死你。”
得，又扯皮，彩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往嘴里又塞了一颗，他面颊紧实，没什么赘肉，嚼的时候显得腮帮一鼓一鼓的。
瞟到他额头上的冰凉贴，她赶紧提醒：“快别吃了，先吃你的药。”
暗暗撇了下嘴，心想怎么之前没发觉这人这么爱吃青提的——啊不，水果。
“哦。”他放下了提子，可在位置上没动。
彩蝶奇怪地嗯了一声。
他懒懒偏过头，脸上似笑非笑，慢悠悠道：“骨头疼，你帮我拿吧。”
信他才有鬼。
瞬间，彩蝶眼里写满了不屑，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青泽不以为意，扬唇，语速缓慢道：“你不是拿钱办事？”
意有所指啊，她不甘示弱，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是当然啦，你放心，我一定尽职尽责。”
最后几个字带点咬牙切齿。
她起身，去前面的电视机下方的抽屉里拿了药。
“喏。”
青泽接过她递来的药和水，“谢了。”
彩蝶坐回原位。
看久了，她似乎也习惯了他那对红眸，眼眸一瞥，视线落在他腕骨处。
那圈暗纹还在，只是印子变浅了。
她试探，“聊聊？”
“嗯。”药咕咚一下滑进他的喉咙。
抬手，指了指他手腕，彩蝶：“这圈东西会让你灵力外溢，对吗？”
闻言，青泽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他垂头轻笑，“挺聪明。”
“它怎么来的？”
“出生就有了。”
“就像……”，他仰起头靠着沙发，脖颈线条延展，喉结耸起，“胎记一样。”
“它为什么会让你灵力外溢。”
“不清楚。”
他眼里渗出几丝自嘲，“大概是诅咒吧……”
忽地，他转过脸来，首勾勾地盯着彩蝶。
彩蝶被盯得心里发毛，觉得他那对红色的瞳孔真的有慑魂的魔力。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唇瓣。
心跳宛如漏了一拍，她身体本能地躲了一下。
看到她的反应，青泽浅笑了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手指略过她的唇。
最终在她脸侧的那道小划口轻蹭了下。
刺痛消失了，她倏地用手摸了摸，那道口子也消失了。
“抱歉。”他正色。
“啊没事。”
指尖生出一片酥麻，心里像下起霏霏不绝的潮雨，软成了一摊青石板上的苔藓，湿黏黏的。
“它平常并不会显现，可一旦出现，我就无法掌控灵力，瞳色异化外——”
“甚至会攻击别人。”
“不过。”青泽话语一转，“等我灵力越来越强大后，它就没怎么出现了。”
彩蝶拧眉，“可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
喉间溢出一声冷笑，他眸底闪着寒光。
“记得幽毒么？”
“嗯。”
“它能催化纹路显现。”
“什、什么！”她满脸诧异，“这是巧合吗？！”
青泽嘴角扯了扯，“恐怕不是。”
他顿声，“毒是集团的人命令下的。”
“嗯？？？”
彩蝶己经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得头晕脑胀了，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可是为什么？？”
他眼眸微眯，凝视着头顶灯外围的光圈。
“不听话吧。”
不听话就会受到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