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九上前一步,抬手对着那名兵卒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把那兵卒打得嘴角流血,身体在原地转了两圈,
宦官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尖着嗓子叫道:“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话还没有说完,被赖九反手一巴掌抽在脸上,顿时摔倒在地,一半面皮颊顿时高高的鼓了起来,
他一手捂着脸,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人,眼睛里没有畏惧,只有仇恨,他尖着嗓子高声喝骂:“你们这群贼配军!破烂货!知道咱家是谁吗?居然敢动手!不怕被砍了脑袋!”
王三彪立马领着一大群人上前把那群兵卒围住,挺着长矛指着他们,派人上前把他们的兵器全下了,
郭小安走上前,看着地上声色俱厉的宦官,说实在的,他对于先前那群鬼一样的兵卒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后面出来的这群人,不管在服装还是在精气神上,和先前那群兵卒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明显可以看得出他们之间阶级的差异,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人人平等,虽然这不过是政客人拉拢人心的一种口号,但不管怎样,都不能剥夺一个人生存下去的权力,不但不能,而且在适当的位置上要打开一道口子,让底层的人们在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到上升的空间,从而获得他们的拥护!
而现在的情形,尽管郭小安知道自己带领的这帮人是军队里最底层的乡兵,处于和民夫差不多的位置,但通过这些日子在一起的厮混,他能感觉到这群人的善良和真诚,以及对自己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曲意奉承,那不是装出来的,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刻在骨子里的卑微,是阶级固化下底层对于上层的仰望,不存在有任何不良的企图和妄想,只是想着上官能在不经意间漏下一点好处,他们就能感恩戴德,
自己只不过通过简单的画饼,和在自己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一顿饭食,就能带着他们夜袭他们为之胆寒的辽军大营,尽管出了蒋三这样的异类,但他也并没有离开众人独自离去,而是选择偷偷跟在队伍后面,方才王三彪还过来问他蒋三冲着胖三要吃的应该怎么办,
而眼前这名宦官和他身后的这些个挎刀持弓的兵卒,明显是在军队里身份颇高的一部分人,和先前董九口嘴里弃下辎重营的那个阉货一样,是完会没有把这群人当成自己人看,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必要时和非必要时都可以拿来杀人立威,也不知身为最高统帅的赵二,知不知道他的手下有这些龌龊的事情!
“你要干什么!”那名宦官看着郭小安一步步走上前,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尖着嗓子喊道:“咱家可是御前黄门,义父更是河北刺史王继恩!掌管着整个大军的粮粖!你敢动咱家一下试试!”
郭小安听到王继恩这三个字,脚步不由得一顿,如果脑中记忆没错的话,王继恩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名人,可以说就是他拥立了赵二,并为赵二的皇权稳定立下了赫赫战功,也正是他晚年试图颠覆赵二留下来的帝国,是在北宋初期一个毁誉参半的太监,
“怎么样?怕了吧!”那宦官看着停下来的郭小安,慢慢爬起来,甩了一个不屑的眼神,接着道:“知道怕就好!义父只要动一动手指头,你们这些贼配军都要脑袋落地!什么郭小安?就算是他老子郭进!还大将军……”
他的话还未说完,郭小安上前一脚就踹在他的小腹上,没办法,不踹都不行,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别人可以骂你,可以打你,你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毕竟自己窝囊怨不了别人,
但别人如果当着你的面儿骂了你的的亲生父母,就算再窝囊也应该冲上去,不关面子而是为人子女应尽的孝义,
一旁的王三彪见将主动手了,立马发一声喊,顿时十几个人冲了上去,对着己然倒地的宦官拳打脚踢,首打的那宦官鬼哭狼嚎,
陪他一同出来的那些兵卒在闪着寒光的矛尖威逼下,没有一个人敢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上官被打的在地上不停翻滚哀嚎,
眼瞅着那名宦官不叫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十几个打人的这才停了手,心里开始害怕起来,再怎么的地上躺着的这位可是上官啊,真打死了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想到此处,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捏着小心走到自家将主身后,
郭小安也是以为人被打死了,正琢磨着应该怎么办之时,地上的宦官忽然西肢抽搐了几下,慢慢地坐了起来,他满脸是血,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的七零八落,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郭小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好你个郭小安!你今天纵凶殴打咱家,这事儿没完!我倒要看看你那位身为大将军的老子能不能保下你来!”
赖九跨步上前,挥起带鞘的长刀,一下子抽在他的嘴上,宦官登时仰面栽倒,口中鲜血狂喷,在地上滚了一圈,坚持着爬起来,吐出好几颗带血的牙齿,然后用恶毒的眼神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蹒跚着向着远处走去,
那群跟他一起出来的百十号人也推开逼在近前的长矛,随着宦官一起向外走,更有几个人跑回谷去,招呼了十几辆大车,带着一伙大约三西百民夫一样的人跟着一齐走了,连先前被缴走的兵刃都未讨要,
赖九和王三彪看着郭小安并没有截留的意思,当下也不便出乎阻拦,只好眼睁睁睁地看着一队人马大约五百人的样子走远。
董九从那边躬着身子跑过来,用手擦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对着郭小安躬身道:“将主怎么能让他们走了?他们可是军械营押运使,他们走了,这军械营就得我们接下来,平日里还好,现在这可是掉脑袋的营生啊!”
郭小安听到军械营三个字,觉得有些好奇,当上让赖九进谷去看一看都有一些什么东西,赖九听命就带着两队人走进山谷。
远处,那名挨打的宦官己经被人扶上了马车,蜷缩在马车的毡毯上首哼哼,旁边有一兵卒捧着一个陶罐问道:“贵人要不要进些水?”
宦官挣扎着坐起来,张着嘴凑到送过来的陶罐喝了一口,在嘴里涮了涮就吐出来,一首涮了七八口,吐出来的水才开始变得清澈,
一名小校模样的兵卒凑上来道:“幸得贵人神机妙算,才将这烫手的山芋抛了出去,咱们上下几百人,俱都感念贵人的恩情,回到东京城去,必定凑上一份重礼来酬谢贵人今日的救命之恩!”
宦官闻听此言叹了口气,张着没牙的嘴道:“你们能够明白咱家对你们的好最好,咱家一个阉宦之人,自打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全指望着你们这些个人能过的好,
今儿如果不是想着给大家混条活路,咱家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的窝囊!话说回来,咱家如果不挨这顿打,又怎能说走就走?有了这一身的伤,咱家也好有个交待,他郭小安不就是仗着他有个当大将军的爹吗?
竟然跋扈到抢了军械营,先是让人围攻营地,下了你们的武器,咱家与他据理力争,他居然差点把咱家打死!下手那叫一个狠! 也亏得你们竭力保护,才护住了咱家这条不值钱的狗命,
这才能为义父尽孝,为官家尽忠!”
“贵人说的对!”那小校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将来就算闹到官家面前,这几百人必定是要为贵人作证,还您一个清白和公道的!”
宦官满意地点点头,把身子又蜷回毡毯上,身上被打出来的伤先前没有觉得疼,现在开始疼的厉害起来。
西五百人押着十几辆大车的粮草一路向南,人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