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是被海水的咸涩味呛醒的。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意识回笼时首先触到的是左手腕处的灼痛——那是程砚之最后攥住她时留下的指痕，此刻正泛着青紫色，像一圈无形的锁链。
记忆如潮水倒灌，程砚之瞳孔里幽蓝的光、连结界撕裂的轰鸣、冥王混着两个声线的冷笑，每一幕都刺得她心脏发紧。
"半融合状态。"玄女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林若曦猛地睁眼，看见玄女装束的虚影立在床头，指尖点着悬浮的水晶球，"他的魂魄与冥王残识纠缠如乱麻，若再让冥王拿到血色权杖......"
水晶球里浮现出程砚之的影像。
他倚在雕花落地窗前，月光漫过肩线，可那双眼却空得像两潭死水——是活人，又不似活人。
林若曦喉咙发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需要权杖碎片做什么？"
"冥界王座的最后一块基石。"玄女的虚影指尖划过水晶球，浮现出一幅古画，暗红权杖上缠着锁链，"当年冥王被封印时，王座崩成七块，权杖是核心。
若他集齐......"她顿了顿，"人间与冥界的屏障将彻底消失，届时冥河倒灌，生灵涂炭。"
林若曦撑着床沿坐起，生死簿的金光从袖中渗出，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簿页。
她盯着程砚之的影像，喉间泛起腥甜："拍卖会的消息可靠？"
"是无常传来的线报。"玄女抬手，一道青色符文飘到林若曦面前，"伪装成安保主管黎夏，这符文能混淆因果，除非冥王本尊，没人能识破。"
游艇的汽笛声在凌晨三点响起时，林若曦正站在甲板的阴影里。
银月高悬，黑色船体像头蛰伏的巨兽，甲板上的水晶灯将人影切割成碎片，能听见三三两两的低语——"血色权杖"、"神族血脉"、"冥王"。
她摸了摸耳后冰凉的符文，喉结动了动：黎夏的身份资料己顺着生死簿的金光渗入记忆，此刻她的面容、声线、甚至走路时微跛的习惯，都与目标完全重合。
安检口的红灯在头顶闪烁。
林若曦将工牌递过去时，余光瞥见金属探测仪的屏幕突然泛起蓝光——那是检测到特殊能量的信号。
她的呼吸一滞，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黎主管？"安检员的声音带着疑惑，指尖敲了敲探测仪，"这机器今天邪门，刚才张经理过来也......"
"新到的安保系统。"林若曦扯出个职业微笑，掌心悄悄按在探测仪边缘，生死簿的金光如细流渗入仪器，"调试阶段总爱闹脾气。"探测仪的蓝光骤然熄灭，她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
就在她要松口气时，一阵刺痒从眼底泛起。
阴阳眼不受控制地睁开，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斑驳的灰黑——人群的魂魄如幽火浮动，水晶灯的光变成刺目的银线，而最中央的展柜里，一道暗红的影子正在蠕动。
"......是你吗？"
一道模糊的意识波动撞进脑海。
林若曦的脚步猛地顿住，差点撞上前排的嘉宾。
那声音太熟悉了，带着地府特有的沙哑，混着墨香与松烟味——是她在地府时的副官老周！
记忆如潮水翻涌：老周总爱搬着茶盏坐在生死簿前，说"小曦啊，这勾魂笔的毛得用南海玄龟的尾毛才顺"；冥界大劫时，他将最后一道护魂符拍在她后背，吼着"带着生死簿跑"，转身就被冥火吞没......
"黎主管？"身后传来催促声。
林若曦攥紧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展柜里的暗红在共鸣，老周的意识像游丝，正顺着阴阳眼往她魂魄里钻。
冷汗浸透了衬衫，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
"抱歉。"她低头整理袖扣，借机用指节狠狠抵住人中，"昨晚值大夜，有点头晕。"
阴阳眼的刺痛稍缓。
林若曦抬头时，展柜的暗红己被黑布盖住，但她能清晰看见黑布下的轮廓——那是半截权杖，表面缠着锁链，锁链缝隙里，一丝银白的魂魄正在挣扎。
"下一位！"安检员的声音拉回思绪。
林若曦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安检门。
她能感觉到老周的意识还在轻轻拽她的魂魄，像极了从前他揪着她耳朵催交生死簿副本时的力道。
"稳住。"她在心里默念，"等权杖展示时，我一定......"
"叮——"
展柜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
林若曦的瞳孔骤缩——是工作人员在调整黑布。
她能看见暗红的光透过布料渗出，老周的意识突然变得清晰："小曦，他们要......"
"黎主管？"
同事的呼唤让林若曦猛地回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走到展柜旁，指尖正无意识地抵着玻璃。
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领口，她能感觉到魂魄在发烫，像有团火要从胸口烧出来。
"检查展柜安全。"她扯出个僵硬的笑，后退两步时撞翻了旁边的花篮。
玫瑰落了满地，她借机弯腰捡花，用指甲狠狠掐了掌心三下。
刺痛让理智回笼，她听见老周的声音逐渐模糊，像被什么力量强行压了回去。
"注意点。"工作人员皱眉收拾花篮，"压轴拍品马上要展示了。"
林若曦首起腰，目光扫过展柜上的黑布。
暗红的光仍在跳动，她能感觉到魂魄深处的共鸣正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
她摸了摸耳后的符文，喉间泛起腥甜——必须在权杖展示前找到压制的办法，否则等黑布掀开......
"各位来宾。"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传来，"接下来，让我们揭开今天的压轴拍品——"
林若曦的手指死死攥住西装下摆。
她望着工作人员走向展柜，望着那只即将掀开黑布的手，突然听见老周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小曦！
他们用的是......"
"轰——"
心跳声盖过了后半句。
林若曦的眼底泛起金光，她能清晰看见黑布下的权杖正在吸收周围的魂魄，老周的银白魂魄被锁链扯得越来越细。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却仍死死咬着唇——不能暴露，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与这权杖的联系。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血色权杖！"
黑布被掀开的瞬间，林若曦眼前一黑。
她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桌子，能感觉到魂魄里的共鸣如海啸般涌来。
老周的意识最后一次撞进她脑海，带着哭腔："小曦，救我......"
她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瞬间弥漫。
意识逐渐清明时，正看见暗红权杖在聚光灯下流转，表面的锁链泛着幽蓝的光。
而在权杖顶端，一丝极淡的银白，正随着锁链的蠕动，缓缓消散。
林若曦的手指深深抠进桌沿。
她望着那抹银白，想起老周最后塞给她的护魂符，想起他说"要活着"，喉咙像被塞进了烧红的炭。
"各位，这权杖据说是......"
主持人的声音变得遥远。
林若曦望着权杖，眼底的金光越来越盛。
她能感觉到生死簿在袖中发烫，像在回应她翻涌的情绪。
她知道，等拍卖开始，等权杖被买家接过的瞬间——
她一定会抢在所有人前面，把老周的魂魄，和这血色权杖，一起攥进手里。
展柜前的聚光灯将血色权杖照得透亮，暗红金属表面的锁链随着呼吸般的节奏起伏，每一次蠕动都扯得林若曦魂魄发疼。
她死死攥着桌沿，指节泛白，喉咙里的血腥味混着老周消散前那句"救我"，在胸腔里烧出个窟窿。
"各位静一静。"
清甜的女声像根冰锥扎进骚动的人群。
林若曦猛地抬头，看见楼梯转角处立着道绯色身影——红蝎正扶着雕花栏杆，发间赤玉流苏随着动作轻晃，眼尾的朱砂痣却泛着妖异的青。
她身后跟着个裹在黑斗篷里的男人，帽檐下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喉结处一道青黑的锁链印记若隐若现——是无常杀手。
宴会厅的温度骤降十度。
林若曦后颈的汗毛倒竖，生死簿在袖中发出细微的震颤——这是遇到冥界法则压制的征兆。
红蝎的目光扫过人群时，她分明看见几缕淡紫色的雾气从红蝎指尖逸出，钻进宾客的眉心——那是幻术，用来封锁消息的。
"今日拍卖只是障眼法。"红蝎的声音甜得发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真正的仪式，是见证'冥王容器'的最终融合。"她抬手指向宴会厅大门，"而容器，己经来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林若曦的呼吸几乎停滞。
程砚之穿着月白西装站在光影里，月光从他身侧的落地窗漏进来，却照不亮他空洞的双眼。
他的瞳孔泛着幽蓝，像两盏被冥火点燃的灯，额角还残留着与连结界撕裂时的血痕，顺着下颌滴在西装前襟，绽开一朵暗红的花。
"砚之......"林若曦的喉咙发紧，险些脱口而出。
她慌忙咬住舌尖，血腥味让理智回笼——这不是她认识的程砚之，是被冥王残识占据的空壳。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她时，那抹幽蓝突然晃了晃，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挣扎。
"仪式开始。"无常杀手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他抬手甩出七根黑绳，精准缠住权杖锁链的七道锁扣。
林若曦这才发现，权杖表面的锁链纹路竟与程砚之喉间的印记完全吻合——那是契约锁，用来绑定容器与冥王残识的。
"等等。"红蝎突然轻笑一声，指尖拂过权杖表面，"我竟漏看了这东西。"她的指甲划过暗红金属，一道暗金色的咒印从锁链缝隙里渗出来，像条小蛇般钻进她眼底，"弑君咒印......原来当年封印冥王的，不是神族，是他最信任的......"
"红蝎！"无常杀手低喝一声，帽檐下的目光陡然冷下来。
红蝎歪头笑了笑，没再继续，却冲林若曦的方向多看了两眼——那眼神像根针，扎得林若曦脊背发凉。
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走到离权杖三步远的位置，指尖正不受控制地朝着权杖伸去。
"各位请退后。"无常杀手扯动黑绳，权杖开始缓缓升起。
林若曦的阴阳眼突然刺痛，眼前的场景重叠成两重：一重是宴会厅的水晶灯与宾客，另一重是模糊的血色空间——她看见老周跪在满是裂痕的冥界大殿里，手中握着半截带血的权杖，而他背后站着的人，竟穿着与程砚之同款的月白西装。
"小曦，别看！"老周的声音从记忆深处炸响。
林若曦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生死簿的金光不受控制地从袖口涌出，在掌心凝成勾魂笔。
她能感觉到因果追溯的力量如潮水般涌来，权杖上的弑君咒印、程砚之喉间的契约锁、红蝎欲言又止的半句话，所有碎片在眼前疯狂旋转，最后定格在老周染血的掌心——那里有个与她左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青紫色指痕。
权杖升到最高点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林若曦魂魄深处传来。
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看见的是老周最后看她的眼神：带着决绝，带着歉意，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释然。
而在他身后，冥王的双重声线正从虚空中传来："原来你早把咒印藏在权杖里......"
"啪！"
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全部熄灭。
林若曦的指尖终于触到权杖表面，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爬进血管。
她能感觉到老周的魂魄正在往她手里钻，程砚之的幽蓝瞳孔突然剧烈收缩，而红蝎的幻术雾气里，隐约传来无常杀手的低咒："不好，因果追溯......"
黑暗中，林若曦的掌心泛起生死簿特有的金光，与权杖上的弑君咒印交相辉映。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也听见老周的意识最后一次清晰地撞进脑海："小曦，跟着光走......"
当应急灯亮起时，所有人都看见，那个伪装成安保主管的女人正死死攥着血色权杖，她眼底的金光比任何聚光灯都要耀眼，而在她身后，程砚之的幽蓝瞳孔里，竟泛起了一丝人类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