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弃……死了吗?”
一道虚弱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华美庄严的大殿上传来,宛若病蛟沉吟,令人齿冷。
宫殿台阶下只有一个黑衣人跪伏在地,头深深埋在阴影之中,一动不动,对于高座之人的问话,恭恭敬敬而又艰难无比地回答道:
“青云红叶楼前,一刀毙命!”
“我记得青云红叶楼是天机阁所属,你没有被他们发现吧?”
“属下确认无误,无人发现!杨公,不……杨贼己主动伏诛,为什么还要断其最后血脉?”
“你在质问朕?!”
意识到自己多话了,黑衣人立马跪地改口,“属下不敢!”
龙椅上的人看出黑衣人的迟疑和无奈,心中闪过一丝疑虑:杨卿,朕真的错了吗?连一个刺客都认为我不该杀你,甚至不该杀了你的儿子……我错了?
但是转瞬却抹除了这一想法。
人间帝皇,可犯错,但绝不可认错!
他下定决心般挥了挥手,殿下的人影顷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最终,只听见灵帝一声悲叹而后静夜再次归于平静。
“杨卿,别怪朕,要怪就怪你太得民心,在朝中的敌人太多了!为什么不随波逐流呢?清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朕不杀你,他们也会千方百计地逼朕杀你。
朕也想保你唯一的儿子,但是有预言,他未来会谋反,会杀尽朕的子女,颠覆现在百姓的安居乐业。为了天下安定,朕不得不杀他……”
沉默良久,他再次向寂静的黑夜发出了命令。
“杨卿的儿子也算是我的侄子,他的死总要有人负责……哎……他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隐藏幕后多年、为我处理了很多脏事,如今他也该歇歇了。”
夜,一样的静谧,连风声都能听得清楚。
他沉默一会儿,挥手离开之际,补充道:“善待他的家人。”
话毕,黑夜之中,借着皎洁的月光,几道黑影相随出动,一抹亮银色闪过,天空下起了雨,染红了整个天幕,就连月色也被渲染了几分猩红。
……
天机阁,当世神州五大仙门之一,位列尊贵,与皇朝平齐,号称“大衍天机,神鬼莫测”,专精气运命理,测算预言之下,无一不成真,深受世人尊敬。
此刻天机阁床榻上,一少年昏迷不醒,脸上带着深深的泪痕。
他身受重伤,浑身上下皮肤撕裂,血肉模糊,尤其是脸上的皮肉己经残缺不堪,但最严重的伤是在胸口——一柄匕首扎进胸膛,将伤口割裂开来。
“师父,我日行一善,今天我捡到个人!您算算我的福报是不是增长了很多?”
周围响起一道俏皮嬉笑的少女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性格极为跳脱爽朗,但此刻脸红扑扑的,极为可爱。
她说话间,少年的心跳声越发细小,呼吸也慢慢变得细微起来。
少女名叫方寸心,天机阁方阁主之嫡传弟子,自小由方清阁主捡到并抚养长大,二人之间的关系,是师徒,也是母女。
“呀!师父快来!他快不行了!”
她扭头看向一旁仙风道骨,气质出尘的中年,目光带着焦急。
方清快步上前,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伤势。
“表面上看,致命伤是胸口这一刀,但实际上,五脏六腑的内伤才是最要命的。”
“杨不弃,王朝公卿之子,满门尽灭……在哪儿捡的?”
方寸心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一抹抹粉色涌上脸颊,缓缓蔓延到耳根。
“师父,这是他的名字?”
“你以为岔开话题,为师就算不到了?”
方清手指一点,复杂的阵法变化万千,令人眼花缭乱,阵法变幻停止时,她的脸色也是忍不住一愣,随后调笑起来:“长大了,知道害臊了……”
阵法依旧变化不断,关于杨不弃的前尘也在此刻被方清知晓。
“他也是个可怜孩子,因为父亲功高震主而被皇帝屠灭满门,他是杨家最后的血脉了。他父亲是个体恤民情的好官,百姓愿力集结于一身,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救他一命也未尝不可。”
“只是……”方清迟疑了一下。
“师父,有何不妥?”
“我算得了他的前尘,却算不到他的未来。他的未来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他是个身负大气运的人,你救他,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如果不曾遇见,与我无关,可是看见了,便一定要救他!我相信这世界上好人一定有好报!”方寸心坚决道,几乎没有任何思考。
方清微笑着扭头示意,方寸心也识趣地推门而出。
当她再次听到师父的呼唤时,她所看到的是杨不弃胸口的匕首己经被拔出,鲜血淋漓,而自己的师父又苍老几分,头上凭空生出了不少白发。
方寸心突然有些后悔,因为自己捡到的这个人,自己的师父为了救他,竟然损耗自己的寿元和修为!
她眼中的怨愤不言而喻,一切都被方清看在眼里。
“救人哪有不付出代价的,这是为师为你未来积下的福报。希望他未来能够帮衬着你。”
得到救治的杨不弃恢复了有力的心跳声,呼吸也慢慢趋于平缓,身体的温度回暖,脸上也慢慢有了一点血色。
“人是你救回来的,就由你负责照顾他吧。”
方寸心不理解,“为什么?”
“天机阁规矩,测算大气运者,唯有自己可知,不可说,不可说。”
无奈之下,方寸心也只能照做,在杨不弃持续昏迷五天五夜后,进入天机阁的第六天终于清醒。
他总感觉自己在昏迷期间一首处于一个嘈杂的环境,一首有人在自己耳边滔滔不绝地说话,只是说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这一次醒来,他就看见,一个少女端着汤药一口口地往着自己的嘴里喂,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的抱怨也不停。
“岂有此理,本小姐救你,你倒好,一首昏迷,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师父也是,竟然让本小姐亲自照顾你!因为你,师父损耗了那么多寿元,等你伤好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杨不弃睁眼,发现处于一个女子闺房之内,看自己被包裹的像个粽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药味,而眼前念念有词的少女显然就是救自己的恩人。
杨不弃一言不发,但是心中却处在震撼和惊喜之中。
“哥们没死?还穿越了?只是这肉体不是我的?我看看,原宿主和我同名,父亲是王朝公卿,还是个官二代啊!可恶,为什么我不早来,福你享受了,烂摊子我来摆平……”
思索之间,他的脑门被弹了一个脑瓜崩,疼痛感让杨不弃回过神来正视起眼前的少女。
“喂,你也太没礼貌了吧!我照顾你这么多天,受了多少闲言碎语,你醒来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
杨不弃回忆道:“我见过你,好像是在河边,你当时你脱光了在洗澡……”
话语未说完,少女立马怒火中烧,眼里的威胁之意格外明显。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许说,忘记它,敢泄露一个字,我就把你毒哑!懂?”
杨不弃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伤口撕裂,再次疼晕过去。
方寸心焦急跑过来,慢慢扶正杨不弃的身体,立刻为他止血。
“喂!杨不弃,你可别死我床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