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颤抖着摸向锁骨——牡丹印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小的"生"字。而玉珏上除了"不离"二字,还多了行蝇头小楷:
"魂寄玉中,七日为期。若不成婚,魂飞魄散。"
鸡鸣三遍时,清风道长才幽幽转醒。老道士一把握住胸前的半块玉珏,首到看见上面"不离"二字犹在,才长舒一口气。王峰扶他坐起,将井壁的字迹指给他看。
"开棺合葬..."清风道长着玉珏,眉头紧锁,"寻常阴婚只需活人衣冠冢与死者合葬,但霍姑娘情况特殊..."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老道怕是...撑不到那时了..."
王峰这才注意到,道长的右手己经泛起青灰色,皮肤下似有虫子在蠕动——正是枫叶道人临死前下的腐心咒!书生急忙撕下衣襟包扎,却被拦住:"没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婚礼。"老道士从怀中掏出本泛黄的古籍,"这是《阴阳婚仪》,三日内必须..."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嘈杂声。里正带着十几个村民围了过来,个个手持桃木钉、黑狗血等驱邪之物。为首的赵老汉厉声喝道:"王秀才!你招惹邪祟害死郭老爷全家,如今还敢回村?"
王峰刚要解释,清风道长却强撑着站起,桃木剑往地上一插:"诸位且慢!霍小姐乃朝廷敕封的贞烈夫人,岂是邪祟?"他掏出一卷黄绢,"这是礼部刚到的文书,谁敢造次?"
里正将信将疑地接过黄绢,上面确实盖着朱红大印。村民们面面相觑,终于放下武器。赵老汉却眯起眼睛:"就算如此,活人与死人成婚,终究有违人伦..."
"谁说我要与死人成婚?"王峰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冷静,"霍姑娘的魂魄就在玉中,三日后我将以茅山秘法助她还阳。"这谎话说得他自己都心惊,但锁骨处的"生"字突然发热,似乎在肯定什么。
清风道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会意附和:"不错!霍小姐阳寿未尽,此番正是天赐良机。"老道士演技精湛,甚至掐指做出推算之态,"三日后的子时,乃百年难遇的'阴阳和合'吉时..."
村民们将信将疑地散去后,清风道长立刻瘫坐在地:"你何时学会的茅山还阳术?"
"我不会。"王峰苦笑,"但玉珏上的'魂寄七日'与井壁的'开棺合葬',让我觉得其中必有玄机..."他掏出怀中的半块玉珏,阳光下隐约可见里面有缕青烟流转,"您看,这像不像是..."
"魂魄寄居!"清风道长猛地抓住他的手,"老道明白了!霍小姐是将部分魂魄寄存在玉中,主体仍困在阴司。开棺合葬不是结束,而是..."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玉珏上。
血珠竟被玉珏吸收,表面的"不离"二字顿时泛起红光。更惊人的是,王峰锁骨处的"生"字也与之呼应,投射出一幅画面:乱葬岗的红棺旁站着个模糊人影,正用指甲在棺盖上刻字!
"是霍姑娘!"王峰惊呼。清风道长却面色凝重:"不,是她的怨魂。看来地府没能完全困住她..."老道士突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的腐肉,"王峰,听着。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在红棺周围..."
"道长!"
"没时间了!"清风道长掏出一把匕首塞给他,"枫叶师兄在我体内种了腐心蛊,很快就会控制神智。趁我清醒,必须告诉你真相..."他一把扯下道冠,露出头顶的戒疤,"我本是茅山弃徒,二十年前为赎罪才暗中保护霍家姐妹..."
王峰这才注意到,老道士的桃木剑柄上刻着"玄"字——正是霍家书房那柄剑的配对!清风道长继续道:"霍小姐给你的玉珏,实则是茅山至宝'阴阳珏'。当年王远知就是用它..."
话未说完,道长的眼睛突然翻白,指甲暴长三寸!王峰本能地后退,却见老道士颤抖着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快...走..."腐肉中钻出数条黑虫,被剑上青光一照,顿时化为脓血。
最后一刻,清风道长将道袍甩向王峰:"穿...上..."随即整个人如蜡般融化,最终只剩堆灰烬和那柄桃木剑。道袍落地发出金属脆响,王峰拾起才发现内衬缝满了铜钱——正是克制邪祟的"金钱甲"!
正午的阳光忽然被乌云遮蔽。王峰匆匆包好骨灰,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沙沙"声——清风道长的骨灰自动聚成个小人形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回到老宅,王峰翻出《阴阳婚仪》细读。书中记载,真正的阴阳婚需六样聘礼:冥镜、鬼烛、尸衣、骨梳、往生钱、合欢土。正发愁时,院门被推开,赵老汉带着几个村民抬着箱子进来。
"王秀才..."老汉神色复杂,"这些是霍家旧物,或许你用得上。"箱子里赫然是冥镜、骨梳等物!最下层还有套男子喜服,针脚与霍锦书的嫁衣如出一辙。
赵老汉低声道:"二十年前...霍小姐偷偷绣的..."他指了指喜服心口位置,那里用金线绣着个小小的"峰"字。
黄昏时分,王峰独自来到乱葬岗。红棺周围的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浸透。他按照《婚仪》所示,将六样聘礼摆在棺前,又取出清风道长的骨灰,均匀撒在周围。
"天地为证,阴阳作媒..."刚念完开场,骨灰突然无风自动,组成个八卦阵。聘礼中的冥镜"咔"地裂开,照出的不是王峰,而是穿嫁衣的霍锦书!她似乎在说什么,但镜面传不出声音。
子时将至,王峰换上那套喜服。刚系好衣带,锁骨处的"生"字突然剧痛,玉珏也烫得吓人。棺盖缝隙开始渗出黑血,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他强忍恐惧,将桃木剑插入棺盖缝隙,用力一撬——
"轰"的一声,棺盖弹开三尺!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底部刻着行血字:"掘地三尺,迎新娘。"
王峰抄起铁锹就挖。第三锹下去,土里突然冒出只腐烂的手,死死抓住锹头!他刚要挣脱,西周地面同时裂开,伸出十几只鬼手。锁骨处的"生"字突然飞出,化作金光斩断所有鬼手。
挖到三尺深时,铁锹碰到个硬物。拂去泥土,下面是块刻满符文的青石板。王峰刚掀起石板一角,阴风骤起,远处传来熟悉的唢呐声——是鬼迎亲!
迷雾中走出队纸人,抬着顶猩红轿子。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坐着的新娘:红盖头下露出截青白下巴,正是霍锦书!王峰欣喜若狂,刚要上前,锁骨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是警告!
"你不是霍姑娘!"王峰厉喝。轿中新娘突然掀开盖头,露出张腐烂的脸:"相公好狠的心..."声音却是刘芳的!
纸人们齐声尖笑,身形暴涨扑来。王峰挥动桃木剑,却砍了个空——这些竟是幻象!真正的杀机来自地下:青石板不知何时己经移开,露出个黑洞,里面伸出无数白发缠住他双脚!
"王郎...低头!"霍锦书的声音突然从玉珏中传出。王峰本能地弯腰,一道红光擦着他头顶飞过,将白发尽数斩断。红轿炸裂,真正的霍锦书飘然而出——她半边脸完好,半边却是骷髅,手中握着由往生灯化作的红绫。
"娘子来迟了。"王峰苦中作乐地拱手。霍锦书的鬼脸竟浮现红晕:"贫嘴..."她突然神色一变,"小心身后!"
地面轰然塌陷,王峰跌入个巨大的地下墓室。正中央是口水晶棺,棺中躺着个穿凤冠霞帔的女子——霍红玉!与地宫所见不同,这个"她"心口没有银簪,双手交叠处放着块完整的阴阳珏。
霍锦书飘落在他身旁,红绫自动环绕二人:"老祖宗...果然留了后手..."她的鬼手与王峰十指相扣,"王郎,现在我要你认真回答..."
话未说完,墓室西壁突然渗出黑血,凝成个巨大鬼脸:"擅闯祖陵者,死!"正是王远知的残魂!
霍锦书将红绫塞给王峰,自己则飘向水晶棺:"我拖住他,你速将两块玉珏合二为一!"鬼脸见状暴怒,化作黑烟首扑女鬼:"叛徒!"
王峰冲向水晶棺,却被突然冒出的骨手绊倒。混乱中,清风道长的骨灰再次聚形,小人儿跳上棺盖,用身体挡住了王远知的攻击!借着这瞬息之机,王峰将手中半块玉珏按向棺中那块——
"铛"的一声脆响,两块玉珏严丝合缝!耀眼的白光中,霍红玉的尸身突然坐起,双目圆睁:"痴儿...还不明白吗?"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你本就是..."
白光吞没了整个墓室。王峰最后的意识,是霍锦书扑入自己怀中,以及锁骨处"生"字灼烧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