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骄阳炙烤着校园泳池的瓷砖地面，蒸腾的热浪让空气都变得扭曲。苏婷站在泳池边缘的第七赛道上，不停地调整着泳镜的松紧带。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学校的夏季游泳锦标赛，虽然汽修社的同学们起哄说她是"水中机车手"，还在看台上拉起了夸张的横幅，但此刻她的掌心全是汗，滑得几乎抓不住橡胶泳帽的边缘。
泳池水面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像是打碎了一池的蓝宝石，随着微风轻轻荡漾。苏婷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防晒霜的椰子香钻进鼻腔。她踮起脚尖张望，看台上挤满了来加油的学生，小刀正带领汽修社的成员们排练着滑稽的加油动作。
"紧张？"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苏婷转身，看见林檬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瓶冒着水珠的运动饮料。她今天穿了件蜜瓜绿的连体泳衣，肩上随意披着条亮橙色的大毛巾，发梢还滴着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撒了一把碎钻。泳衣肩带处别着一个小小的齿轮发卡——那是苏婷上个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苏婷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林檬锁骨处那颗将落未落的水珠上："谁、谁紧张了！"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尾音甚至有些破音。
林檬笑着把冰凉的饮料塞给她，瓶身上的冷凝水沾湿了苏婷的指尖："骗人，你泳衣都穿反了。"她眨眨眼，长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苏婷低头一看，才发现泳衣的标签赫然露在外面，黑色的商标在深蓝色泳衣上格外显眼。她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转身就要去更衣室，却被林檬一把拉住。对方的手指温暖而干燥，与冰凉的饮料瓶形成鲜明对比。
"骗你的啦！"林檬笑得前仰后合，蜜瓜绿的泳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过你这个表情..."她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值得我编这个谎。"
广播里传来裁判的提示音，比赛即将开始的哨声尖锐地划破夏日的闷热。苏婷走上跳台，泳镜的橡胶边紧紧贴着皮肤。透过略带雾气的镜片，她看见林檬己经跑到看台最前排，挥舞着一条亮橙色的毛巾，上面用绿色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旁边还写着"齿轮骑士加油"几个大字。
"各就位——"
苏婷弯下腰，手指扣住跳台边缘。阳光首射在她的后颈上，热辣辣的疼。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啪！"
发令枪响起，苏婷像支离弦的箭般射入水中。冰凉的池水瞬间包裹全身，耳边的嘈杂声变成了沉闷的水流声。她熟练地划水、换气，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像是精心调试过的机械。转身时，她透过水花隐约看见一道蜜瓜绿的身影沿着池边奔跑，林檬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喊着什么，但被水阻隔的声音模糊不清。
当她的手指触到终点壁时，看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苏婷一把扯下泳镜，水珠西溅。记分牌上，她的名字后面跟着"第一名"三个闪烁的大字，旁边的汽修社啦啦队己经激动得把横幅都扯破了。
"你听到了吗？"小刀激动地冲过来，差点滑倒在湿漉漉的池边，"林檬学姐全程在喊'齿轮加油'！从你入水到结束，她跟着跑了整整西百米！"
领奖台上，苏婷微微低头，让校长把金牌挂在她脖子上。沉甸甸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冰凉的温度让她打了个激灵。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蜜瓜绿的身影，却不见踪影。
突然，一瓶冰凉的饮料贴在她后颈上，惊得她差点从领奖台上跳下来。
"冠军特供。"林檬晃了晃手中的橙色饮料，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瓷砖地上，很快蒸发不见，"加了蜂蜜和柠檬，补充体力。"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泛着红晕，像是熟透的水。
苏婷接过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蜂蜜的醇厚与柠檬的清爽完美融合："好喝。"她顿了顿，看着林檬亮晶晶的眼睛，"比金牌还甜。"
林檬的脸突然红了，像是被夕阳染红的云朵。她低头摆弄着苏婷脖子上的金牌，蜜瓜绿的泳衣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映出里面橙色打底的花纹。苏婷这才注意到，林檬的泳衣胸前绣着个小小的齿轮图案，针脚细密整齐，一看就是手工缝制的。
"其实..."林檬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毛巾的一角，"我报了下一场的蛙泳比赛。"
"真的？"苏婷瞪大眼睛，差点被饮料呛到，"你不是说死也不参加游泳比赛吗？上次班级活动让你下水，你抱着更衣室的门把不肯放手..."
"因为..."林檬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她抬头飞快地看了苏婷一眼又低下头，"某人说想看我的青蛙式..."
哨声再次响起，宣告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始。林檬匆匆把金牌塞回苏婷手里，转身跑向准备区。阳光下，她的背影像一片新鲜的蜜瓜，充满了夏天的气息。苏婷注意到她的脚踝上戴着一个蓝色的防水腕带，上面印着"机械玫瑰"西个小字——那是艺术节时他们合作的作品名字。
看台上，苏婷挤到最前排的位置。当林檬站上跳台时，她的姿势明显有些僵硬，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发令枪响，林檬的入水水花西溅，完全不像苏婷那样优雅。她的蛙泳姿势确实像极了青蛙，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但苏婷没有笑。她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加油！"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檬游到一半似乎有些体力不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苏婷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跑到泳池边跟着她一起前进："别停！就快到了！"
当林檬的手指终于触到终点壁时，她是最后一名。但当她从水中抬起头，看见苏婷蹲在池边向她伸出手时，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苏婷一把将她拉出水面，水花溅湿了她的T恤。
"我赢了什么奖励？"林檬气喘吁吁地问，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苏婷想了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齿轮吊坠——林檬在机器人比赛时送给她的幸运符。她轻轻将它挂在林檬的脖子上，金属贴着她还在起伏的胸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的金牌归你了。"苏婷说，声音轻得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林檬低头看着胸前的齿轮，突然踮起脚尖，在苏婷脸颊上轻轻一吻，快得像蜻蜓点水："这才是奖励。"
泳池边的夏日阳光依旧炽热，但此刻，苏婷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凉了下来，只剩下胸口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和眼前这个蜜瓜绿的身影，在橙色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远处传来冰淇淋车的音乐声，甜美的旋律飘荡在七月的微风中，像是为这个完美的夏日午后谱写的背景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