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十八寨的晨雾裹着蛊虫振翅的嗡鸣,阿灼的赤足陷进黑水坞的泥沼,靴底未干的暗红血渍在苔藓上拖出蜿蜒的痕。螭纹苗刀在鞘中低吼,刀柄赤金纹路渗出的血珠滚落腕间,与锁骨下蔓延的北斗血符咬合成网,每走一步都像有火线灼烧骨髓。
“阿姊,你连自己的寨子都认不得了?”
黎烬的声音从吊脚楼顶飘下。他斜倚着檐角兽头,颈间银锁垂落,锁芯嵌着的蛊虫卵裂开一道缝,血蛛的触须正探向阿灼的后颈。少年指尖缠着人皮绳,绳头系着半枚铜钱——正是青岚镇老槐树下埋着的那枚。
阿灼的刀鞘猛地撞向木柱,震得楼顶骨铃簌簌作响。铃舌上的人牙刮过她的耳畔,带起一阵刺痛:“你这儡,倒是比陆长庚养的狗忠心。”
黎烬翻身跃下,黑袍掀起时露出腰间密密麻麻的殄文刺青。他踩住那只血蛛,浆液溅上阿灼的裙摆,蚀出个歪斜的“灼”字:“寨子里的门眼可都等着你呢……阿姊,你猜第一处‘活桩’埋的是谁?”
他忽然扯开领口,胸膛正中嵌着的青铜板泛着幽光。板面云雷纹裂痕处黏着一片焦黑的槐叶——正是青岚镇无名碑旁新芽初生时被雷劈落的残叶。阿灼的右眼骤然刺痛,赤金纹路爬上瞳孔的刹那,她看见幻象:
十年前·黑水坞祭坛
七岁的黎烬被铁链锁在青铜鼎旁,鼎中浮着颗蛊虫心脏。陆长庚的乌木杖挑起他的下巴,杖头罗盘正对鼎身北斗纹:“儡成之日,螭纹噬主……你这半条命,就拿来填我孙女的因果吧。”
幻象破碎时,黎烬的银锁己缠住阿灼的脖颈。锁链勒入血肉,蛊虫卵中钻出的血蛛攀上她的耳垂:“你腕上这道血符,是用我阿娘的魂画的……陆长庚拿她的命换了你的‘偷天术’!”
螭纹刀骤然出鞘,刀锋劈开银锁。锁链断裂的刹那,整座吊脚楼轰然震颤。楼板缝隙渗出黏稠的黑血,血珠落地凝成青岚镇往生门的图腾,门缝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手的腕间都烙着与阿灼相同的血符!
“门眼开了!”黎烬狂笑着撞向青铜鼎。鼎中蛊虫心脏爆裂,血雾凝成陆长庚的虚影,枯手捏住阿灼的肩胛:“双生祭不过是个引子……螭纹噬尽九十九魂,才是真正的山河易主!”
阿灼的右眼彻底化作赤金。她反手将刀刺入自己心口,心头血喷溅在虚影眉心。陆长庚的狂笑戛然而止,血雾中浮出半卷人皮——正是巫祖洞悬棺中缺失的《傩神血契》残页!
“阿灼!”
幻听般的呼喊刺破血雾。她恍惚看见陆昭然站在青岚镇新芽旁,指尖的血珠渗入地脉。嫩叶纹路与她的血符共鸣,地底传来龙脉的哀鸣……
黎烬的残躯突然暴起。他撕开胸膛的青铜板,板底黏着的槐叶化作利刃,首刺阿灼后心:“你的命……该还给我阿娘了!”
螭纹刀自发格挡,刃口撞上槐叶的刹那,整座黑水坞的地面龟裂。十八寨的山脉同时震颤,每处“门眼”都浮出血符锁链,缠向阿灼的西肢。她右眼的赤金纹路寸寸崩裂,血泪滚落时,瞥见青铜鼎底的刻字——
“儡亡,魂归,螭纹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