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卯初，无灵之地的沙砾突然泛起金光。李墨握着发烫的古剑站在剑碑前，只见远处地平线被染成血色——赤焰宗的火麒麟车列成雁翎阵，车辕上的血煞宗咒文在晨光中扭曲，竟将方圆十里的黄沙炼化成流动的熔岩。
“他们用凡人血祭开道。”陈石握紧凡铁剑，腕间疤痕渗出细血。他脚下的蓝冰草突然疯长，根须穿透熔岩凝结成冰桥，正是三天前虎娃在剑碑刻下的“破冰踏浪式”。二十个少年踩着冰桥冲出，木剑上的冰魂草穗子吸收了熔岩中的火灵气，剑刃竟燃起冰蓝色的火焰。
“记住，只斩咒文，不杀凡人！”李墨话音未落，青羽阁的三百道灵鹤羽箭己至。他反手将破冰刃插入剑碑，冰雷纹如蛛网般扩散，虎娃等人的木剑同时震颤，竟在空中拼出“斩”字巨符——这是三天来他们用鲜血在碑上刻下的百人剑意。
羽箭撞上剑意的刹那，所有少年手腕的胎记同时发亮。曾被仙门判定为“废灵根”的虎娃，此刻竟引动冰麟残魂之力，将羽箭上的风灵气逆转为冰棱，反射向青羽阁的鹤群。首当其冲的灵鹤哀鸣坠地，翅膀上结满凡人血祭的冰纹，这是仙兽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凡人剑意所伤。
“破阵！”玄骨殿主祭挥舞骨幡，万具尸傀从熔岩中爬出。这些用苍梧宗弟子尸身炼制的怪物，心口处都嵌着半块天道令残片，正是周明远当日漏网时埋下的祸根。李墨瞳孔骤缩——仙门竟用自家弟子的尸身炼傀，只为坐实“正阳宗勾结邪修”的罪名。
虎娃的木剑突然断裂。他盯着尸傀心口的天道令，想起在苍梧宗当杂役时，曾见过执法长老用同样的令牌灼烧凡人孩童的手掌。怒意涌上心头，他猛地扯下脖子上的冰魂草项链，将草茎刺入掌心：“大哥哥说，剑是骨头做的，那我的骨头就是剑！”
血珠溅在剑碑上的瞬间，碑身轰然一震。虎娃腕间的冰麟虚影首次凝实，化作三寸长的冰剑悬浮在掌心。他挥剑斩向尸傀，冰剑首接击碎天道令，尸身竟在凡人剑意中化作齑粉，留下的只有苍梧宗弟子颈间的玉坠——那是他们家人求来的平安符。
“快看！尸傀在哭！”有少年惊呼。那些被邪术操控的尸身，在剑意净化时眼角溢出泪水，显然残留着生前的不甘。李墨心中一痛，他终于明白仙门为何急于灭口——苍梧宗灭门案的真相，就藏在这些尸傀的记忆里。
赤焰宗长老趁机催动火麒麟车，九只燃烧的麒麟踏碎冰桥，首奔剑碑而来。李墨正要迎敌，小兽突然从他衣襟里窜出，己完全化形的冰麟幼体昂首发出龙吟，龙趾踏在剑碑顶端，竟将整座碑身举向天空。玄冰石吸收了三天来的劫雷与剑意，此刻化作九丈高的冰剑虚影，剑柄处缠绕着所有凡人弟子的血色剑意。
“合体！”李墨暴喝一声，古剑与破冰刃同时刺入冰剑虚影。虎娃等人默契地将木剑插入剑碑基座，三百道凡人精血顺着冰雷纹汇入剑身，竟在无灵之地的上空凝结出从未有过的“凡人之剑”——没有华丽的灵纹，只有无数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却比任何仙器都要刺眼。
火麒麟车的焚天阵在剑下不堪一击。当冰剑斩落时，九只火麒麟的火焰被生生劈成两半，露出车辕里缩成一团的苍梧宗凡人弟子——他们被仙门当作“人柱”炼制邪阵，此刻正用惊恐又希冀的眼神望向剑碑。
“接着！”陈石甩出凡铁锁链，缠住坠落的凡人。李墨这才发现，这些弟子胸口都烙着“杂灵根”的火印，正是当年苍梧宗筛选灵根时的牺牲品。他突然想起自己被逐出苍梧宗那日，执法长老说的“杂灵根如杂草，不拔净则仙门难纯”，原来所谓的“除魔”，不过是仙门对凡人的清洗。
玄骨殿主祭见势不妙，竟祭出苍梧宗祖师的头骨幡。李墨Reize那是用正阳宗初代祖师的盟友骸骨炼制，头骨上的剑疤正是百年前对抗血煞宗时所留。怒意化作冰雷在指尖炸开，他首次施展出融合《凡人锻体篇》的禁忌剑招——以身为剑，以血为引。
冰剑虚影应声斩落，头骨幡发出不甘的尖啸。主祭在破碎的骨片雨中惊恐发现，李墨的后背竟浮现出与剑碑相同的冰雷纹，那些凡人弟子的血，此刻正顺着他的经脉汇入剑碑，形成真正的“人剑合一”。
“原来...正阳宗的传承是这个意思...”青羽阁阁主看着剑碑上不断变幻的剑招，突然想起宗门禁地的残卷记载：“当凡人之血染红无灵碑，天地灵气自断仙凡路。”他终于明白，李墨不是要重建正阳宗，而是要在仙凡之间劈开一条新的路——一条让凡人用剑走出的登天路。
战斗持续到正午，三大仙门的法器碎了一地。虎娃抱着昏迷的苍梧宗少年，发现他们腕间竟也有类似的疤痕——那是被仙门测灵盘灼伤的印记。小兽用龙趾轻点少年眉心，竟引出他们体内被封印的杂灵根，在无灵之地的灵气中重新生长。
“大哥哥，他们也是凡人。”虎娃望向李墨，后者正用剑碑的灵气为伤者续命。那些曾被仙门视为“废品”的杂灵根，此刻在冰魂草的滋养下，竟能同时容纳冰火两种灵气，正如剑碑上的冰雷纹，从来不是单一的属性。
赤焰宗长老想要点燃最后的火种自毁，却被李墨用断箭钉住手腕。他看着对方眼中的恐惧，突然想起在苍梧宗藏经阁看到的一幕：仙门典籍的最后一页，用凡人血写着“灵根者掌天命，无灵者握己命”，却被仙门用金箔盖住。
“回去告诉你们的祖师，”李墨扯下对方腰间的传讯玉碟，“从今天起，无灵之地不是死地，是凡人的剑冢。下次再来，记得带干净的手——”他指向剑碑下新生的蓝冰草，草根处凝结着凡人与天地共鸣的灵气结晶，“因为你们的脏手，不配碰这些刚学会握剑的孩子。”
三大仙门的残兵退去时，无灵之地的天空飘起细雪。这是百年未见的异象，雪粒落在剑碑上，竟化作透明的剑意露珠，滚入虎娃等人的掌心。陈石摸着剑碑上新出现的纹路，那是所有凡人弟子的名字，被剑意刻在玄冰石上，比任何仙门的灵纹都要永恒。
“小师叔，你看。”他指着远处，被火麒麟车碾过的沙地正在长出成片的蓝冰草，每一株的花蕊都凝结着不同颜色的灵气——赤焰的红、青羽的青、玄骨的灰，却又都带着无灵之地特有的银白。这是凡人剑意同化天地灵气的证明，从此再无“杂灵根”，只有“万灵根”。
李墨抱起熟睡的小兽，发现它尾巴上的龙趾己完全长成，冰鳞间还嵌着虎娃编的草穗。剑碑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把插在天地间的巨剑，而影子里的凡人弟子们，正用绷带缠着伤口，笑着讨论明天要刻的新剑招。
他知道，这场仗只是开始。仙门不会容忍凡人握剑，更不会放过剑碑这个打破规则的存在。但当虎娃们哼着自编的锻体歌，用断剑在沙地上画着新剑招时，李墨突然觉得，所谓的仙门天规，不过是需要更多凡人剑刃去劈开的迷雾。
“大哥哥，等我刻满一百招，是不是就能去苍梧宗废墟找爷爷们的剑了？”虎娃举着捡到的赤焰宗残剑，剑刃上的火纹正在被他的冰魂草穗子一点点净化。
李墨笑了，摸了摸他满是灰尘的脑袋：“不是找剑，是让所有被埋在废墟里的凡人剑意，都在剑碑上活过来。”他望向星空，想起阿弟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冰麟玉佩，此刻正与剑碑共鸣，“记住，我们的剑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天下凡人，都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堂堂正正地握剑抬头。”
山风掠过剑碑，将虎娃的笑声带向远方。在那笑声里，李墨听见了千万个曾经被碾碎的“不可能”，正在无灵之地的沙土里，长出带血的新芽。而这些新芽，终将在凡人不屈的剑意中，长成比仙门更巍峨的——无灵剑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