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的钨丝灯泡上结着蛛网，钱浩数到第三捆钞票时手指发黑，1985年的十元纸币夹着发霉的粮票，紫外线灯管“嗡嗡”响了三声才亮起紫光。
“哥，这张票子的行长章……”小梅突然掐紧钱浩手腕，指甲缝还粘着昨晚救护车的消毒水味，“是复印的！”
钱浩用裁纸刀刮开油墨，刀柄缠着救护车的绷带：“冷链车LC-72号——去年老刘倒卖批文被抓，咬死说这是运输代码。”刀尖在“7”字上打滑，拉出条细痕。
血沫从嘴角渗到《经济日报》上，洇湿了招标公告的“扩”字，灯泡突然爆出两个火星，冷链编号在紫光下忽明忽暗。
“三十七张假票！”小梅摔下紫外线灯管，震得硬币堆里的分币叮当响。1984年的铜钱边缘布满刻痕——
钱浩弓身咳血，喉头火烧火燎：“茅台……账……”
“闭嘴！”小梅扯下窗帘布包扎，粗布纤维磨得伤口火辣辣地疼。褪色的杜鹃花纹里藏着救护车路线，针脚走向跟冷链地图分毫不差——那是母亲绣的最后一幅门帘。
窗外救护车鸣笛往肉联厂去了，钱浩的血指在石灰墙上画箭头，墙皮簌簌的往下掉渣，箭头尾巴扫过急诊室病历——那里别着护士的工牌，背面粘着冷库病历的复写纸。
“担架工全跑了！”穿着油渍白大褂的司机踹开车门，鞋底沾着腊肉厂的松针屑，钱浩看见后厢茅台瓶塞着铝箔腊肠，包装缺角处露出“LC-72”的钢印——
小梅把血报纸塞给护士：“按这个输血！”报纸在穿堂风里抖开，血手印盖住“第一桶金”标题。护士腕上的上海表停在五点十九分，秒针卡着冷链车编号的尾数。
“这血浆……”护士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标签盖着腊肉厂的钢印，印泥混着冷库墙灰。
“灌这个！”蓝布服务员抛来瓶茅台，袖口橘红边一闪，钱浩咬开蜡封猛灌，松香味混着血水烧穿喉咙，蜡里掺着七号仓冻肉的冰晶。医生夺酒瓶时，钢印“7.2”的凹痕里嵌着碎骨渣。
心电监护仪突然尖叫，波形起伏像冷链车爬庐山坡，钱浩扯下氧气管，鼻腔撕裂的疼让他想起七号仓冻肉解冻时的“嘶啦”声，像黏连的皮肉从铁板上硬撕下来的动静。
“扩建工程……”他血手拍在招标公告上，空白处有人用针头刻字，力道穿透三层纸——是临时工咬断的注射器针头，针尖还粘着紫药水痕迹。
后半夜钱浩被月光刺醒，墙上血指印叫冷汗冲淡，蜿蜒如冷链地图上的危化品运输线。护士站的收音机滋啦响：“……腊肉厂获乡镇企业扶持贷款……”播报声夹着老式磁带的走调杂音。
小梅推门带进冷风，吹桌上的《经济日报》。血痂在招标公告处龟裂，“咔嗒”脆响就像冷库冰层断裂的声音，裂缝里露出铝箔残片。
腊肉厂方向传来七长两短的汽笛声，跟心电警报同步震着钱浩的太阳穴，他摸到枕下的冷链车钥匙，铜齿纹与分币刻痕严丝合缝，这把钥匙，正是老电工昨晚偷偷塞进他裤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