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阁楼的瓦缝漏着雨,李颖蜷在账本堆里。雨水泡胀托运单,98年的钢笔字晕成蓝印。仁和医院的十字标从纸背渗出来,跟冷链车货柜的标记一样。
“这破地方耗子都饿死!"钱浩拧着湿裤腿,脚边劳保手套发着霉,墙根霉斑爬到货架上,在“84年农械件”的铁牌下结成北斗状。李颖突然抄起铁棍捅天花板,积水“哗”地浇透账本,水痕走势跟仁和排水管完全一致,正是她前晚噩梦里的画面。
五个黑影撞开门时,九江口音的骂声混着雨:“抢了药圃货还敢躲!”
李颖摸到后腰别的药杵,杵头蟾酥粉刺鼻。这味道让她想起悬崖女人临死的血沫,那会儿女人也攥着半截凝云草根。
领头的疤脸抡撬棍砸向货架,锈螺丝崩到李颖脸上。她滚到化肥堆旁,93年的包装袋印着凝云草种植图,封口线缠医院纱布。
“暴雨封山,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混混的铁棍劈向钱浩。棍子砸偏撞到墙,暗格掉出铁盒,盒面供销社章沾着药粉,锁眼塞着草根须。
李颖扑过去抓盒子,掌心被锈边割破。托运单被雨水泡出红字:“第七实验室货运”,跟账本霉斑叠成北斗图。
血滴在铁盒上,李颖突然想起冷链车老马说的“货到雨停”。那晚暴雨如注,老马瘫在方向盘前,手里也攥着这样的铁盒。
“盒里装的啥?”疤脸踩住钱浩肩膀,撬棍尖抵着粮袋。
李颖晃着铁盒冷笑:“你主子要的暴雨账本。”金属碰撞声引得混混眼发首。
钱浩踹翻粮垛,陈年玉米粒滚成河。疤脸滑倒扯断电灯,黑暗里响起开锁声,李颖用草根捅锁眼,突然想起暴雨夜有人转冷链车货柜的锁,那人的白大褂袖口别着仁和胸针。
黑暗中摸索的手突然碰到药杵,李颖想起父亲的话:“暴雨前要收黄芪”。此刻阁楼外的雨声,跟父亲临终那晚的暴雨一样急。
手电光劈开黑暗时,铁盒里的旧照片露出来。每张背面盖着“轮回”的钢戳,裹着医院的胶布。李颖抽出最上面那张——84年合影里穿白大褂的自己,背后是还没建的实验室。
“这楼今年刚动工!”混混扔了铁棍后退,“照片是假的!”
钱浩捞起泡烂的托运单,纸浆里浮出新照片——李颖站在暴雨中的实验室废墟,手里攥着同款铁盒。
照片边角印着LC-72-23编号,正是冷链车最新批次的代码。钱浩突然明白,这些年追踪的线索全在仁和的运输线上。
雷暴震塌了瓦片,洪水灌进阁楼,李颖把铁盒塞进防水布,98年账本在浊流里打转。疤脸扒着货架喊救命,朽木裂开露出冷冻舱零件。舱门结着霜花,跟深圳冷库里的一模一样。
钱浩把李颖拽上房梁,瞥见墙缝卡着半张托运单。雨水冲开“暴雨清除计划”的标题,底下贴着李颖的仁和工牌照。洪水冲垮后墙时,铁盒里的照片顺流漂出。
漂近的照片突然自燃,火苗在洪流里拼出“旧照”二字,1984年的合影背景板在火光中浮现焚化炉的钢筋轮廓。最末那张照片露出半截冷链车车牌,LC-72的数字在雨里发亮。李颖攥紧工牌照,相纸被雨泡硬成刀片,跟她割断冷链车货绳用的刀片一样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