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牯岭隐翠微,浮云出岫掩晴晖。
虬枝雾里探幽径,空山寂寂鸟声稀。
李颖的胶鞋底打滑,差点摔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钱浩拽住她胳膊,摸到皮肤烫得像火炭。爬山虎把红砖楼裹得严严实实,叶子背面长满仁和医院特有的霉点子。
“要死滚远点!”护林员老周从岗亭窜出来,绑腿上沾着黄花粉,他腰间钥匙串哗啦啦响,声音跟冷链车密码锁转盘一个样。
李颖突然甩开钱浩,光脚往西墙的爬山虎丛里扑:“防空洞……第三个出气口……”她眼珠子发蓝,指甲在砖缝里抠出血。掀开的藤蔓底下露出个锈铁门,门缝往外冒冷库的味儿。
老周抡起竹扫帚砸过来:“作死别带上我!”
钱浩横胳膊挡住扫帚,竹竿“咔嚓”裂开,里面藏着手术刀片。李颖趁机扑到铁门前,手心血糊住锁眼,锈渣混着血往下淌。
“这锁二十年没开过!”老周抖得钥匙串像响尾蛇,“里头全是老毛子……”
铁门“吱呀”裂开条缝,冷气混着药味扑出来。李颖的耳坠突然发烫,金属珠子化了往下滴,在地上写了个“万”字。
钱浩抱着李颖往旁边滚,老周的柴刀劈在铁门上火星西溅。锈渣子扎进李颖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九三年大雾天,三十六个白大褂往防空洞搬铁箱的画面突然冒出来。
“你们在雾里藏账!”李颖哑着嗓子喊,血点子喷在门板上。原本以为是苏联徽章的花纹,细看竟是仁和医院的冷冻舱图。
老周突然倒地抽风,白沫里漂着卷小胶片,年轻时的他穿着白大褂在给人打针。
铁门终于被撞开,雾气压塌了岗亭的油毡顶。李颖浑身烫得门锁都化了,铁水在地缝里流成船吃水的线。钱浩举着快没电的手电筒照进去,成排冷冻舱泡在积水里,玻璃门上结着“万元”的霜。
“这是印钞票的地窖?”钱浩的声音在洞里嗡嗡响。
李颖摸着冷冻舱编号,数字突然变成银行账号。她踹翻最近的舱体,九三年的百元钞长满绿毛,封条盖着仁和医院的红章。
老周在洞口突然惨叫,钥匙在他手里化成铁水,顺着血管爬成“灭口”俩字。
雾气漫进来时,冷冻舱突然亮起蓝光。三十六个影子齐声背数字,李颖扯断电线,电箱里掉出捆船票,九江到汉口的航线,票价写着“运砖费”。
“雾要来擦屁股了!”钱浩扛起李颖往外跑。老周的尸体堵在洞口,手里攥着半张印实验室标志的船票。
洞深处传来铁箱拖动声,墙上的水渍显出暴雨预报。李颖耳朵滴血,血珠子在雾里凝成船锚样。
“造钱不如造人?”钱浩踢开结冰碴的钞票堆。
“咱们就是会喘气的账本。”李颖撕下舱门封条,“渡轮运的不是砖,是活人账。”
江面传来汽笛声,防空洞突然晃得像船,通风口灌进汉江的鱼腥味。
钱浩突然指着舱门:“看霜花!”
结霜的玻璃上,除了“万元”还有串小数字。李颖哈了口气,霜花化开显出“LC-72-98”——正是冷链车货柜的编号。冷冻舱里的钞票突然卷边,露出背面仁和医院的焚烧记录。
老周尸体突然抽搐,喉咙里咕噜出句话:“渡轮……甲板第三块板……”话没说完就断了气。李颖掰开他手指,船票背面用血画着北斗第七星,星位标着焚化炉密码的最后一位数。
防空洞顶突然掉下个铁盒,盒里装着三十六张工作证。照片全是李颖不同年龄段的模样,职务栏写着“活体存储器”。钱浩抽出口罩给她戴上:“这味跟冷链车的冷媒一个样。”
江雾漫进洞口时,三十六个克隆体的投影突然合唱起《婚礼进行曲》。李颖摸到冷冻舱底部有条裂缝,伸手掏出一把钥匙——齿纹跟悬崖女人给的拼成完整北斗。
“冷链车老马说过……”李颖突然咳嗽,“货柜要配合渡轮才能开……”
远处汽笛声突然变成绿皮火车的哐当声,钱浩后背绷紧:“这动静跟咱们逃命时……”
防空洞猛地一震,积水里浮出个新娘盖头,料子跟冷链车货柜的保温层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