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穿透云层,沈念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猛地坐起身,床头柜上的银耳环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门外是杨远山低沉的声音:"念念,快起来,出事了。"
沈念胡乱套上外套打开门,杨远山的脸色让她瞬间清醒——他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显然一夜未眠。
"静姐不见了。"他声音沙哑,"阿花也是。"
沈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跟着杨远山快步走向静姐的房间,路上注意到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脚印,泥土上还有拖拽的痕迹。静姐的房门虚掩着,屋内一片狼藉——床单被扯破,药碗打翻在地,一把椅子断了一条腿。
最触目惊心的是墙上那几道暗红色的抓痕,像是有人被强行拖走时指甲在墙面上留下的绝望痕迹。
"血迹还是湿的。"杨远山蹲下检查地板上的几滴暗红,"不超过两小时。"
沈念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想起昨晚村长和GDOC的密谋,想起那个说要"三天后行动"的男人,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他们提前行动了..."她喃喃道,"因为发现我们知道了。"
杨远山紧握的拳头砸在墙上:"是我的错,应该昨晚就..."
"不是任何人的错。"沈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们。阿花呢?她的房间什么情况?"
阿花的房间整洁得反常。床铺平整,衣物叠放整齐,只有枕头下露出一角纸条。沈念抽出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藏文,她只能辨认出几个词:"老师"... "对不起"... "救静奶奶"...
"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杨远山解读道,"可能是自愿跟去的,想救静姐。"
这个推测让沈念心如刀绞。十二岁的阿花,面对那些凶徒该有多害怕?她想起小女孩明亮的眼睛和倔强的嘴角,想起她偷偷塞给自己的野果和笨拙编织的手链...
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沈念和杨远山冲出去,看到沈思被几个村民围着,她脸色惨白,衣领上沾着血迹。
"思思!"沈念冲过去抓住妹妹的肩膀,"发生什么了?静姐和阿花呢?"
沈思的眼神游离,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一个村民解释道:"我们在后山发现她的,当时她己经..."
"我看到了。"沈思突然开口,声音空洞得不像她自己,"那个女人...她割开了静姐的手腕...阿花尖叫着冲上去..."
沈念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杨远山才没有倒下。割腕?放血?GDOC到底要做什么?
"那个女人是谁?"她抓住沈思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妹妹皱眉,"思思,如果你知道什么,现在必须说出来!"
沈思的眼泪终于决堤:"是...是妈妈..."
这两个字像一记闷雷砸在沈念头上。她松开手,后退两步,大脑拒绝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妈妈?她们的妈妈十五年前就死在GDOC手里了,这是静姐亲口告诉她们的。
"不可能..."沈念摇头,"妈妈死了,我们亲眼看见..."
"我们看见的只是两具烧焦的尸体。"沈思痛苦地说,"DNA比对是静姐做的,我们从未质疑过。"
太多的信息冲击着沈念的神经。如果那个女人真是母亲,为什么要伤害静姐?为什么要利用阿花?十五年来她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回来?
杨远山打断她们的对话:"无论她是谁,现在静姐和阿花在她手里。后山哪个位置?"
沈思指向西北方向:"废弃的猎人小屋...但你们不能去,那里至少十个GDOC的人,都带着武器..."
杨远山己经转身去拿装备。沈念拉住他:"等等,我们需要计划!"
"没时间了。"杨远山检查着猎刀,"如果他们在取静姐的血,说明铁树之门的秘密就在血液里。他们会杀了她。"
沈念想起父母笔记中关于"血脉传承"的模糊记载,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冲进房间翻出那本笔记,快速浏览着那些曾被她忽略的细节。
"找到了!"她指着一行小字,"'雪莲只在血脉中绽放'...他们需要静姐的血来开启铁树之门!"
杨远山脸色骤变:"阿花也有同样的血脉。"
这个认知让沈念浑身发冷。阿花不仅是人质,更是备用方案——如果静姐的血不够,GDOC会毫不犹豫地对小女孩下手。
"我去找贡布和老萨满。"杨远山语速飞快,"你留在这里,保护好沈思。"
沈念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静姐和阿花是我的家人!"沈念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不会躲在安全的地方等消息!"
杨远山深深看她一眼,终于点头:"五分钟准备。带上防身的。"
沈思突然抓住姐姐的手:"带我一起去...我有东西要还给妈妈。"
沈念这才注意到妹妹脖子上挂着一条从未见过的银项链,吊坠是半朵雪莲——与那枚耳环正好是一对。
"这是..."
"昨晚她给我的。"沈思苦笑,"说这是'迟到的成年礼'..."
沈念没有追问,只是紧紧拥抱了妹妹一下。三人在沉默中快速准备,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村口处,贡布己经集结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老萨满手持法杖站在最前面。看到杨远山,老人点点头:"山神指引我们方向。"
队伍无声地向后山进发。晨雾笼罩着山路,能见度不足十米。沈念走在杨远山身侧,心跳如擂鼓。她不断回想静姐的温柔,阿花的笑脸,还有那个记忆中早己模糊的母亲形象...如果那个女人真是母亲,她该如何面对?
雾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阿花撕心裂肺的哭喊:"静奶奶!不要!"
沈念和杨远山同时冲向前方。雾气散开的瞬间,一幕骇人景象映入眼帘:猎人小屋前的空地上,静姐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手腕处鲜血淋漓,滴入下方的铜盆中。阿花被一个壮汉按在地上,脸上有清晰的掌印。
最令人震惊的是站在静姐面前的女人——她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与沈念有七分相似的脸。岁月在那张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沈念永远不会认错。
"妈妈..."沈思在她身后呢喃,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女人——她们的妈妈——闻声转头,眼神复杂地扫过两个女儿,最后停在沈念脸上。
"念念。"她唤道,声音温柔得如同十五年前哄她们入睡时一样,"你长大了。"
沈念浑身发抖,既想冲上去拥抱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又想质问她为何如此残忍。最终她只是站在原地,声音嘶哑:"为什么?"
女人——林教授,曾经的GDOC首席科学家——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为了结束这一切。"她指向奄奄一息的静姐,"她的血能开启铁树之门,里面的东西可以终结GDOC的暴行。"
"你在杀人!"沈念怒吼,"静姐养育了我和思思,她是我们唯一的亲人!"
林教授的表情闪过一丝痛苦:"她也是我的亲姐姐...你以为这对我容易吗?"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锤砸在沈念心上。静姐是妈妈的姐姐?那为什么...
"时间不多了。"林教授突然转向铜盆,里面的血己经过半,"再坚持一下,静华,很快就结束了。"
静姐虚弱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妹妹落在沈念身上。她的嘴唇蠕动着,沈念辨认出那个口型:"跑..."
杨远山突然吹响口哨,埋伏在西周的村民同时现身。GDOC的人立刻拔枪对峙,局势一触即发。
"放下武器!"戴手表的男人喝道,"否则小女孩先死!"
按着阿花的壮汉掏出一把刀抵在女孩脖子上。阿花吓得不敢动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不要!"沈念和沈思同时喊道。
林教授皱眉:"别伤害孩子。她只是备用方案,现在不需要了。"
"老板说要双保险。"男人冷笑,"谁知道这老太婆的血够不够用。"
静姐突然挣扎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念念,记住我的话...爱是...最强大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林教授猛地转头,发现姐姐的头己经无力垂下。铜盆中的血刚好达到标记线。
"不..."林教授踉跄后退,"不该这么快的..."
沈念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静姐死了,阿花危在旦夕,而凶手是她朝思暮想的母亲。极度的悲痛转化为愤怒,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地上一根木棍冲向挟持阿花的壮汉。
枪声响起。
沈念感到一阵剧痛,却发现自己还能跑——中枪的不是她。转头看去,杨远山挡在她原来的位置上,胸口绽开一朵血花。
"远山!"她尖叫着扑过去。
混乱中,贡布带领村民发动攻击,GDOC的人被迫应战。林教授站在铜盆旁,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无法相信自己引发了这样的惨剧。
沈念抱住倒下的杨远山,手忙脚乱地按压他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温热黏稠,就像静姐手腕滴落的那些...
"坚持住..."她哽咽着,"求求你..."
杨远山艰难地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别哭...不值得..."
"你闭嘴!"沈念哭喊,"你答应过要守护我的!"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下辈子...继续..."
那只手垂落下去,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睁开。沈念的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和无边无际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战斗声平息。沈思抱着吓坏的阿花走过来,脸上满是泪痕。贡布站在一旁,沉默地低着头。
林教授不见了,连同那盆静姐的血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只留下那枚雪莲耳环,在晨光中闪着冰冷的光。
沈念轻轻合上杨远山的眼睛,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她站起身,擦干眼泪,走向那枚耳环。
当她弯腰捡起它时,一滴泪落在银面上,与未干的血迹融为一体。在这一刻,沈念做出了决定——无论追到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那个女人,问清楚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静姐,为了杨远山,为了阿花,也为了十五年前那个在火海中失去一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