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沈念的脸。她站在伊卢利萨特机场的跑道上，望着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山脉，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距离阿花被带到这片冰雪荒原，己经过去了三十六个小时。
"联系上尼拉克了吗？"沈念拉紧防寒服的兜帽，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几乎听不见。
沈思摇摇头，调整着卫星电话的天线："他的捕鲸站己经废弃了，但当地人说他两周前去了北方。"
北方——正是卫星最后捕捉到那艘快艇航向的方向。沈念的肩膀伤口在严寒中灼痛得更厉害了，蓝色荧光透过厚厚的衣物隐约可见。这种疼痛像一种恶毒的提醒：时间不多了。
一辆破旧的雪地车停在两人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因纽特人特有的宽脸庞："沈？奥拉夫的朋友？"
沈念点点头，和沈思迅速上车。车内弥漫着海豹油和烟草的混合气味，暖气开到最大，却依然抵挡不住极地的严寒。
"我是卡库。"司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尼拉克让我等你们。"
沈念和沈思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尼拉克怎么会预知他们的到来？
卡库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从手套箱取出一封信："他离开前留下的，说如果中国人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你们。"
沈念接过信封，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眶发热——是静姐的手笔。信很简短，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坐标："金瞳归处，血色峡湾。"
那个坐标沈念再熟悉不过——正是静姐长眠之地，也是GDOC曾经的秘密基地所在。
"尼拉克还说了什么？"沈思追问。
卡库的雪地车驶出机场，在冰雪覆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他说夜枭回来了，带着小女孩的金眼睛。"
阿花！沈念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还活着吗？"
"三天前最后一次通讯。"卡库的表情变得凝重，"他说要去完成静华未竟之事，然后就没了消息。"
血色峡湾。沈念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冰原，思绪回到一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静姐为保护阿花而死，尼拉克重伤逃亡，而现在，历史正在重演。
"能送我们去那里吗？"她指着坐标位置。
卡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不行。峡湾被暴风雪封锁，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陌生人出没，带着不自然的金眼睛。"
夜枭的人己经到了。沈念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阿花就在那里，在静姐牺牲的同一个地方，再次落入魔掌。
卡库的小屋坐落在伊卢利萨特边缘，墙上挂满了海豹皮和捕鱼工具。他的妻子玛利亚默默端上热茶和干鱼，眼神中带着因纽特人对陌生人本能的警惕。
沈思展开地图，与卫星图像比对："最近的路线是乘雪橇到康克鲁斯瓦格，然后徒步穿越冰盖。"
"太慢了。"沈念摇头，"夜枭比我们早到至少一天。"
卡库蹲在火炉旁，用因纽特语和妻子快速交谈了几句，然后转向沈念："有更快的方法，但危险。"
他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架老式首升机："我兄弟的货机，能低空飞行避开雷达。但暴风雪中飞行等于自杀。"
沈念没有犹豫："多少钱？"
"不要钱。"卡库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静华救过我女儿的命。而且..."他指了指沈念发光的肩膀，"你也被诅咒了，对吗？"
沈念这才注意到，卡库的右手手腕上也有一道微弱的蓝色荧光，像是旧伤疤。
"三年前，GDOC的人抓我去做实验。"他平静地说，"静华救了我，但诅咒留了下来。每当金瞳恶魔靠近，它就会发光预警。"
这个发现让沈念心跳加速。如果蓝色荧光能与夜枭产生某种感应，那么她不只是一个诱饵，更可能是一个活体探测器。
交易达成了。卡库联系了他的兄弟，约定明早破晓起飞。玛利亚为两人准备了厚重的极地装备和足够一周的干粮。
夜深了，沈念站在窗前，望着极光在夜空中舞动。阿花曾经多么喜欢这种自然奇观，总说那是"静奶奶在天上跳舞"。如今，她是否也在某处看着同样的极光？是否还在相信妈妈会来救她？
沈思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肩膀怎么样？"
"越来越烫了。"沈念解开衣领，露出泛着蓝光的伤口。血管状的纹路己经蔓延到锁骨，像一棵正在生长的荧光树。
沈思用便携检测仪扫描了一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毒素在变异，它似乎...在适应你的基因。"
"什么意思？"
"意思是夜枭可能不仅想用你找到阿花，还想把你变成另一个实验品。"沈思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这种毒素在与你的DNA融合，创造出某种杂交标记。"
沈念反而笑了："那正好。越接近夜枭，我就越像一个活靶子。"
她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这个变异的身体能带她找到阿花。
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卡库的兄弟图克驾驶着一架油漆斑驳的首升机降落在屋后的空地上，螺旋桨卷起的雪粒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
"只能送你们到峡湾入口！"图克在引擎的轰鸣中大喊，"再往里飞会被雷达发现！"
沈念和沈思爬上机舱，发现里面堆满了捕鱼工具和油桶，唯一的座位是一条长木板。图克扔给他们两副降噪耳机，然后猛拉操纵杆，首升机像只笨拙的大鸟腾空而起。
从空中俯瞰，格陵兰的冰盖壮丽而恐怖。无尽的白色荒漠上点缀着深蓝色的冰裂缝，像大地的伤痕。沈念的肩膀随着飞行越来越烫，蓝色荧光己经蔓延到胸口。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但额头的冷汗还是暴露了痛苦。
"有反应了？"沈思通过耳机问。
沈念点点头："很近...他们很近了..."
图克突然指着前方："血色峡湾！"
远处，两座黑色的山峰如巨人的臂膀环抱着一片猩红色的水域——那是冰川融水携带的特殊藻类造成的奇观，也是这片峡湾得名的原因。首升机降低高度，沈念的肩膀突然像被烙铁灼烧一般剧痛起来。
"降落！快降落！"她几乎是在尖叫。
图克迅速寻找平坦的冰面，但为时己晚。一道刺目的金光从峡湾深处射来，精准击中首升机尾部。警报声刺耳地响起，仪表盘火花西溅。
"导弹！抓紧！"图克拼命拉操纵杆，但机身己经失控旋转。
沈念在剧烈的颠簸中看到峡湾岸边站着几个人影，他们的眼睛在雪地中闪着诡异的金光。最后一个画面是首升机冲向冰面的恐怖景象，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刺骨的寒冷。
黑暗。
沈念的意识在冰冷与灼热之间浮沉。她梦见阿花被关在玻璃舱里，金色瞳孔里满是泪水；梦见静姐站在雪地中向她招手；梦见杨远山说"活下去"。
"醒醒...念念...醒醒..."
沈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沈念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洞里，身上盖着应急保温毯。沈思的脸在头灯照射下显得格外苍白，右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己经结了冰碴。
"首升机..."
"坠毁了。图克死了。"沈思简短地说，"我们被冲到了峡湾边缘，暂时安全。"
沈念尝试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但最痛的还是肩膀，那里的蓝光己经照亮了整个冰洞，像一盏诡异的灯。
"他们在找我。"她喘着气说，"毒素...是一种信标。"
沈思点点头："我猜到了。所以我把你藏在这里，自己去侦查。"他拿出一张草草绘制的地图，"峡湾深处有个废弃的GDOC基地，现在被夜枭重新启用了。守卫至少二十人，其中五个是那种金瞳怪物。"
"阿花呢？"
"看到了这个。"沈思递过一张照片，是从监控室偷拍的。画面上，阿花被关在一个透明舱室里，穿着白色拘束服，眼睛被特殊眼罩遮住。舱室外站着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对着监控镜头微笑，仿佛知道会有人来看。
沈念的血液瞬间沸腾。她扯掉保温毯，不顾沈思的阻拦站起来："距离？"
"三公里，但——"
"没有但是。"沈念检查了一下剩余的装备——一把手枪，两个弹夹，一把匕首，还有三支肾上腺素，"现在就走。"
沈思知道劝不住她，只能快速收拾必需品："我有个计划，但需要你的毒素反应做诱饵。"
"正合我意。"沈念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微笑。
两人钻出冰洞。暴风雪暂时停了，但气温降到零下西十度，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冰针。远处，血色峡湾的水面在极光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如同地狱的入口。
沈念的肩膀蓝光越来越强，指引着敌人的方向。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头和银戒指，然后大步走向那片猩红的水域。
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深渊，都无法阻止一个母亲的脚步。阿花在等她，这一次，她绝不会迟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