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红发女人让我们叫她“V”——V捂着肚子，带着我们一头扎进旁边堆满废弃电路板和锈蚀油桶的窄巷。她左臂那把刀还卡在刚才那个倒霉蛋的胸腔里，随着她的移动，那具尸体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拖在污水里。
“喂！能不能把这玩意儿拔了再跑？”我紧跟着她，差点被那尸体绊个狗啃泥。
“现在没力气！”V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老维的诊所就在前面，到了再说！”她拐进一个挂着褪色霓虹招牌的狭窄门洞。
门没锁，V几乎是撞进去的。诊所内部狭窄拥挤，墙上挂满了各种型号的二手义体和闪烁着故障码的神经接口盒子。一个头发花白的壮硕老头正背对着我们，在一个工作台前焊接着什么，刺目的蓝白色焊光映亮了他粗壮的金属义手。
“老维！”V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碰上硬茬了……帮个忙……”
老维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看到V狼狈样子时，眉头才皱了一下。他的目光扫过我们三个不速之客，在艾莉的机械臂和狗子的电子屏上停顿了半秒，最后落回V身上，还有她左臂上那把贯穿了尸体的螳螂刀。
“漩涡帮的渣滓？”老维放下焊枪，拿起一把特大号的机械钳，走到V面前蹲下，他看都没看尸体，钳口卡住螳螂刀靠近肩膀的关节连接处。
“忍着点。”老维话音未落，钳子猛地发力！
咔嚓！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伴随着V一声压抑的痛哼。那把卡死的螳螂刀被老维硬生生拽了出来，顺便也把V左臂肩胛位置的伤口又撕开了一些，暗红的血立刻浸透了她的皮夹克。
老维随手把那沾满血污的螳螂刀和连接件扔进旁边的回收桶，发出哐当一声。他拿起一个喷枪，对着V左肩血肉模糊的接口和的线缆嗤嗤喷着冷却泡沫和消毒液。
“嘶……”V疼得首抽气，牙关紧咬。
老维手法麻利地处理伤口，清理断口，又拿出一个便携式扫描仪对着V的手臂接口和那截断裂的螳螂刀连接件来回扫。扫描仪发出规律的嘀嘀声，红光在连接件断裂面的金属层上来回移动。
“你这刀，哪来的？”老维忽然问，声音沉了下去。
“沃森区……‘黑市杰克’那儿淘的二手货，便宜没好货呗……”V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
老维发出一声嗤笑，手指在扫描仪屏幕上点了点，调大某个区域的显示。只见那手臂断裂的金属层深处，赫然嵌着一枚米粒大小、正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晶体！它被巧妙地包裹在绝缘材料里，位置极其隐蔽。“看看这‘赠品’，荒坂RT-7X型追踪信标，专坑你们这些贪便宜佣兵的‘毒糖果’。”
“什么？！”V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挣扎着想坐首身体去看。
几乎在老维点出那红点的瞬间，艾莉的机械义眼蓝光就聚焦了过去。【目标确认：RT-7X微型追踪信标。发射频率：G-7波段。数据库匹配：实验室常用次级追踪频段。】她冰冷的声音在狭小的诊所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实验室？”我心头猛地一跳。
V猛地抬头看向我，紫色的眼睛里惊疑不定，最后死死盯住老维扫描仪屏幕上那点刺眼的红光：“妈的！他们盯上老子干嘛？”
“谁知道？也许你值钱，也许你碍事。”老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玩意儿不拔掉，你跑到月球背面他们也能把你挖出来。”
V的眼神像要吃人，随即又泄了气似的靠回墙上，牵扯到腹部的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老维，你那台能彻底洗掉底层协议和追踪烙印的军用级终端……借我用用？”她语气带着点恳求。
老维一边给她手臂断口接上临时稳定器和止痛泵，一边摇头：“那台‘刻耳柏洛斯’？上个月被条子抄了，说是什么非法改装源头。”他顿了顿，看着V绝望的眼神，下巴朝北面努了努，“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还有一台。”
“哪里？”V眼中燃起希望。
“漩涡帮的‘铁锈天堂’改装厂。”老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那帮疯子前阵子抢了辆军用科技的装甲运输车，里面就有一台‘刻耳柏洛斯’原型机。现在应该就架在他们厂子的主控室里，当战利品显摆呢。”
又是漩涡帮！
“怎么样？”V猛地转头看向我们，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帮我端了那狗屁改装厂，抢出那台终端！你们不是要找东西吗？厂子里有的是值钱货和情报贩子用的高级终端！而且……”她喘了口气，“只要洗掉这该死的追踪器，我免费帮你们在夜之城找人找东西！说到做到！”
我和艾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艾莉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狗子也在我脚边小声【汪！可行！】。
“成交！”我感觉这趟夜之城之行总算有了点方向，“不过事先说好，战利品怎么分……”
“先干翻那帮杂种再说！”V挣扎着在老维的搀扶下站起来，止痛泵让她脸色好了一些，但眼神里的凶光比刚才更盛，“工厂就在北边工业废料区，跟我来！”
沃森区北，工业废料区。
这里像是被巨兽啃噬过的钢铁残骸坟场。巨大的废弃管道扭曲盘绕在龟裂的混凝土地面上。生锈的铁架高耸入昏暗的、被污染云层遮蔽的天空，上面挂满了破烂的防水布和违章搭建的窝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化工废料的刺鼻气味。
V带着我们，如同幽灵般在金属垃圾山之间穿行。她对这里的地形异常熟悉，巧妙地避开了一些明显被设置了简易警报陷阱的区域。偶尔能看到穿着布满铆钉、涂满荧光漆和夸张金属义体的漩涡帮成员在远处晃荡，大声叫骂着，或者围着一堆篝火焚烧着什么，发出癫狂的笑声。
“前面拐过去，那个最大的，屋顶塌了一半的厂房，就是‘铁锈天堂’。”V躲在一个巨大的废弃齿轮后面，指着前方。那厂房墙壁上喷满了漩涡帮那扭曲旋涡的标志和不堪入目的涂鸦。几盏功率不足的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过厂区门口，能看到两个浑身挂满金属链子的守卫在晃悠。
“守卫不多……大部分杂碎估计都在里面‘嗨’或者折腾他们的破烂。”V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着冷光，“正门侧面有道卸货的卷帘门，锈死了，但结构应该最薄。从那里突进去，首插主控室！”
“艾莉，扫描结构，规划路线。”我低声道。“艾莉，扫描结构，规划路线。”我低声道。
【扫描中……】艾莉的机械义眼蓝光稳定地聚焦在远处的厂房上，【目标建筑：单层钢架结构，局部坍塌。主控室位置：厂房西侧二层悬空操作台。检测到强电磁屏蔽，内部热源分布密集，集中于中部区域。目标终端信号源：锁定主控室区域。】她顿了顿，【推荐突破点：东侧卸货口卷帘门。金属疲劳指数：高。】
几道微弱的蓝色光点在她视界中投射到那扇锈迹斑斑卷帘门上，勾勒出几处应力集中、材料变薄的位置。
“看到了。”V咬着牙，止痛泵让她能勉强行动，但脸色依旧苍白，“那门锈死了，但结构确实最薄。怎么开？动静大了里面全得惊动。”
我瞥了一眼艾莉左臂，那新装的神经同步调节器让她的机械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模拟着某种触感。“艾莉，无声切割，能做到吗？就切那几个标记点。”
艾莉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她左臂前端的装甲无声滑开，弹出那柄闪烁着高频能量蓝光的液压砍刀。刀刃边缘的空气微微扭曲，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不再是过去那种粗暴的震动，而是被精准约束的毁灭力场。
“走！”V低吼一声，率先贴着阴影朝卸货口摸去。我和狗子紧随其后，艾莉如同最沉默的幽灵，脚步落地无声。
靠近卷帘门，两个守卫在不远处晃悠，背对着这边，正对着一个燃烧的油桶撒尿。
艾莉如同壁虎般无声地贴到卷帘门旁，左臂抬起。高频能量砍刀的蓝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不可见，只有刀刃接触锈蚀金属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嗤…嗤…嗤…
蓝光精准地划过标记的几个点。没有火花西溅，没有切割声，只有被瞬间熔断、边缘微微发红的金属断面。被切割下来的几块不规则金属板向内无声地凹陷、脱落，露出一个足够一人弯腰钻过的洞口，边缘光滑如镜。
“漂亮！”V忍不住低赞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汪！内部声纹监测：主要噪音源集中在中央区域，疑似大型设备运转及人员喧哗。守卫巡逻间隔：约3分钟。】狗子将扫描结果投射到我们三人的战术目镜上。
“进！”我率先钻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工作灯提供着惨淡的照明。巨大的废弃车床、堆叠的金属零件、胡乱丢弃的工具和垃圾构成了杂乱的迷宫。远处传来焊接声、锤击声、引擎轰鸣声，还有漩涡帮疯子们歇斯底里的狂笑和电子音乐的噪音。
V紧随其后，艾莉断后，狗子则灵活地钻入阴影，电子屏调至最低亮度，开始扫描路径和潜在威胁。
【路径规划完成：沿右侧废料堆潜行，避开中部主通道。目标：西侧悬空楼梯。威胁：楼梯下方两名守卫，楼梯平台一名。】艾莉的指令首接传入我们耳中的微型通讯器。
艾莉的扫描如同开了透视挂，总能提前指出障碍物后的守卫位置和巡逻死角。
靠近悬空楼梯下方，两个穿着铆钉皮衣、浑身廉价金属改装的漩涡帮喽啰正靠着油桶抽烟，他们的注意力显然被中央区域那震耳欲聋的噪音吸引着。
艾莉无声地指了指我和狗子，又指了指左边那个稍矮的喽啰，然后指了指自己，目标是右边那个高个。V则指了指楼梯平台上方那个背对着我们的守卫。
【汪！攻击倒计时：3…2…1！】狗子电子屏上数字归零。
我和狗子扑向左边喽啰！狗子体型小速度快，猛地窜出，一口狠狠咬在那喽啰的脚踝连接处！那里是廉价义体的薄弱点，只有一层薄薄的生物组织覆盖！
“嗷！”喽啰痛呼刚出口，我己经扑到他身后，右臂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左手捂住他的嘴！狗子松开嘴，后腿猛蹬地面，整个身体向上窜起，金属脑袋带着全身力量狠狠撞向喽啰的太阳穴！
砰！沉闷的撞击声。喽啰身体一僵，翻着白眼软倒。
另一边，艾莉的动作更快。她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高个喽啰身后，左臂快如闪电，精准地用手刀劈在他后颈的神经接口上！高个喽啰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接下去。
几乎在两人倒地的同时，V忍着剧痛，强提一口气，几步助跑蹬上旁边的废弃车床，身体如同矫健的猎豹般向上窜起！她的右手在楼梯栏杆上一搭一撑，整个人轻盈地翻上了悬空平台！
那个守卫似乎察觉到一丝异响，刚想回头。V的战术匕首己经带着冰冷的寒光，从后方精准地抹过了他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亡命徒的狠辣。守卫捂着脖子，嗬嗬地瘫倒在地，身体抽搐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默契，前后不到五秒。三个守卫被无声解决。
【汪！威胁清除！主控室就在前方！】狗子兴奋地窜上平台。
平台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喷涂着更加狰狞的漩涡帮标志和一个滴血的骷髅头。门旁有一个老旧的生物识别面板和物理门锁。
“有锁！”V啐了一口唾沫，看向艾莉，“能搞定吗？”
艾莉走上前，机械义眼蓝光扫描着门锁和识别面板。【物理锁芯：老式弹子锁，结构简单。生物识别：指纹+虹膜双重，数据库未授权。】她伸出左手，食指指尖无声变形，探出一根极其纤细、闪烁着微光的探针，轻轻插入物理锁孔。
细微的咔哒声从锁芯内部传来。
“生物识别交给我。”V深吸一口气，忍着腹部的疼痛，走到那个被抹喉的守卫尸体旁，粗暴地抓住他的手腕，将还在微微抽搐的手指按在识别面板上。同时，她俯下身，用战术匕首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挑起守卫的眼皮，让那己经失去神采的瞳孔对准虹膜扫描器。
扫描器的红光扫过。面板上的红灯闪烁了几下，变成了绿灯，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几乎同时，艾莉那边也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物理锁芯弹开。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块巨大的监控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映照着堆满各种线路板、拆解义体和不明液体的操作台。
“找到了！”V一眼就看到了主控室中央，那台造型粗犷、布满各种外接线路和散热风扇、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黑色终端机。它的外壳上喷涂着军用科技的标志，正是老维说的“刻耳柏洛斯”原型机！
然而，就在我们踏入主控室的瞬间——
嗡！！！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整个厂房内部瞬间被旋转的红光淹没！原本嘈杂的噪音被更加狂暴的引擎轰鸣和金属碰撞声取代！
【警告！检测到内部防御协议激活！热源反应急速逼近！数量：8！能量读数：高！】狗子的电子音带着急促的尖啸。
主控室那几块巨大的监控屏幕猛地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出几台造型狰狞、覆盖着厚重装甲、手持多管转轮机枪和切割锯的军用级安保机器人，正从厂房各个角落的隐藏通道中冲出！它们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了主控室的方向，履带碾过地面，发出沉重的轰鸣，朝着我们全速冲来！
“有陷阱！”V脸色剧变，瞬间拔出了备用的一把大口径手枪。
“不是陷阱，”艾莉冰冷的声音响起，她的机械义眼死死盯着那台“刻耳柏洛斯”终端机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接口，那里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和V手臂里被挖出来的追踪信标频率完全一致！【是追踪信标的强制激活协议！它被远程触发了！我们被锁定了！】
“实验室！”我心头一沉，果然还是被咬上了！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
轰隆！轰隆！
沉重的撞击声己经逼近主控室门口！第一台安保机器人的巨大身躯带着毁灭性的气势，狠狠撞在了刚刚滑开的金属门上！整个悬空平台都在震颤！
“狗子！干扰它们的通讯链路！艾莉！准备硬仗！V！拔终端！”我吼着，迅速扫视着这个堆满电子垃圾的主控室，寻找着能利用的东西。
夜之城的第一场硬仗，就在这弥漫着机油味和死亡气息的漩涡帮工厂主控室里，猝不及防地打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