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这是颜晓月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她试图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腕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一张倾斜的医疗床上。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将整个房间照得纤毫毕现，西壁都是透明的钢化玻璃——这是个精心设计的观察室。
"醒了？"张家老太太的声音从头顶的扬声器传来，"别紧张，只是例行检查。"
颜晓月侧头，看见自己的血液正通过导管流入一台复杂的仪器。仪器另一头连接着个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某种蓝色组织。
"知道吗？你母亲当年差点就成功了。"老太太的脸出现在玻璃墙外，皱纹比她记忆中少了许多，"她把蓝闪蝶的基因片段完美融入了人类胚胎，创造了你这样的奇迹。"
颜晓月尝试挣扎，但药物让她的肌肉软弱无力："我母亲...不会做这种事..."
"当然会。"老太太轻敲玻璃，一个屏幕降下来，播放着实验室录像：年轻的颜晓月母亲正往培养皿中滴入某种液体，"看，这是她第47次尝试，终于让人类细胞接纳了昆虫基因。"
录像切换，画面中出现两个并排的保育箱，分别标着"XY-001"和"CY-001"。
"你和程远是同一批次的实验体。"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他的基因更稳定，但你的兼容性更好。可惜你母亲突然反悔，带着你们逃走了..."
屏幕突然熄灭。老太太走近玻璃墙，几乎把脸贴在上面："知道为什么你的血对张家人有毒吗？因为我们在基因改造时加入了自己的标记序列，而你体内的酶专门攻击这个标记！"
走廊尽头传来骚动。老太太皱眉转身，几个黑衣人匆忙跑过去。趁这空隙，颜晓月注意到束缚带的锁扣有些松动——或许是设计时没考虑到她比普通女性更纤细的手腕。
她开始有节奏地扭动手腕，皮肤被磨破也毫不在意。右手的束缚带最先松开，然后是左手。导管被粗暴地拔掉，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在白色床单上绽开刺目的花。
警报声骤然响起。颜晓月滚下医疗床，踉跄着冲向控制台。玻璃墙开始降下防护罩，但在完全闭合前，她己经钻了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所有警卫都跑去处理另一端的骚乱。颜晓月赤脚跑过冰冷的金属地面，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储物间。
"别出声。"是那个开车的女子，她脸上带着新鲜的伤口，"程远在外面制造混乱，我们只有三分钟。"
女子递给颜晓月一套白大褂和口罩："跟我来，我知道出口。"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颜晓月的手肘和膝盖很快磨出血痕。女子在前方带路，每经过一个通风口都会停下观察。
"为什么帮我？"颜晓月压低声音问。
"我妹妹死在张家的实验台上。"女子头也不回，"程远答应给我报仇的机会。"
最末端的通风口通向车库。女子撬开格栅，两人落在辆运输车后面。车库另一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透过车窗，颜晓月看见程远被五个黑衣人围攻，他的动作比记忆中更加敏捷凌厉，但明显处于下风。
"走！"女子推了她一把，"我去帮他。"
颜晓月却冲向相反的方向。控制台上有个红色按钮，她毫不犹豫地拍下去。车库大门缓缓开启，刺眼的阳光照进来，黑衣人们一时睁不开眼。
程远抓住机会撂倒两人，抢过一把枪。子弹精准地打在剩余黑衣人的腿上，不致命但足以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晓月！"他朝她跑来，却在半路突然变向扑向角落，"趴下！"
爆炸的冲击波将颜晓月掀翻在地。她抬头看见老太太站在二楼平台，手里拿着引爆器。整个车库开始坍塌，程远和女子被隔在另一侧。
"下次见面，就是抽血的时候！"老太太的声音在烟尘中远去。
女子拉着程远退向紧急出口："必须走了！他们有增援！"
程远挣扎着看向颜晓月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火光中交汇。他做了个手势——三根手指弯曲，像只蜘蛛——然后扔过来一个东西。
颜晓月接住，是那把熟悉的钥匙，上面挂着蓝闪蝶挂饰。女子强行将程远拖出火场，留下颜晓月一人跪在浓烟中。
消防喷头启动，冷水浇灭了部分火焰。颜晓月咳嗽着爬向出口，手中的钥匙硌得掌心发痛。外面是片树林，她跌跌撞撞地跑进去，首到力竭倒在一条小溪边。
溪水映出她狼狈的倒影：苍白的脸上满是烟灰，病号服被血和泥染得看不出本色。但最让她震惊的是眼睛——在特定光线下，她的瞳孔竟泛着淡淡的蓝色，就像...蓝闪蝶的翅膀。
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母亲视频里那句未说完的话；程远手臂上排列成蝶翼的针孔；老太太提到的"同一批次实验体"...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口袋里的钥匙在阳光下闪烁。颜晓月想起程远最后那个手势——小时候他们玩捉迷藏，蜘蛛手势代表"老地方见"。
溪水冲刷着伤口，带走了部分疼痛。颜晓月望向远处的山脉，那里有座废弃的天文台，是她和程远小时候常去的秘密基地。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去那里等她。
夜幕降临时，颜晓月终于找到了那条上山的小路。月光照亮了石阶上的苔藓，每一步都让她想起童年时和程远比赛谁先跑到山顶的情景。那时她总赢，因为他总是故意放慢脚步等她。
天文台的铁门锈迹斑斑，但锁孔很干净，显然最近有人来过。钥匙插入锁孔的一刻，颜晓月突然犹豫了：如果真相比她想象的更残酷怎么办？如果程远接近她真的只是为了实验怎么办？
门从里面打开了。程远站在月光下，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却温柔如初："我知道你会来。"
天文台内部被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墙上贴满了照片和资料，中央的操作台上放着台电脑，屏幕定格在一张DNA对比图上。
"这是..."
"我们的基因序列。"程远轻触键盘，两条螺旋结构并排显示，"看这里，这段互补序列只存在于蓝闪蝶和极少数昆虫中。"
颜晓月盯着那复杂的图谱："所以我们真的是...实验体？"
"不完全是。"程远调出另一份文件，"你母亲确实进行了基因编辑实验，但对象是她自己。她在怀孕期间给自己注射了改良过的蓝闪蝶酶，让这种特性自然遗传给了你。"
屏幕上出现一份孕期记录，日期显示颜晓月母亲在怀孕三个月时接受了某种治疗。
"那我为什么会对张家人产生毒性反应？"
程远沉默片刻，调出一段加密视频："因为这不是意外，而是你母亲精心设计的复仇。"
视频中，颜晓月母亲对着镜头说："张家人给我注射的毒素改变了我的基因，我要让这种改变成为他们的致命弱点..."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会继承这种特性，成为他们最可怕的噩梦..."
视频突然中断。程远关闭屏幕："你母亲不是受害者，而是猎人。她用自己和孩子做诱饵，就为了彻底摧毁张家。"
夜风吹动天文台的窗帘，带来远处警笛的声响。颜晓月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和我有互补基因？"
程远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我母亲也参与了实验。她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也是...张家老太太的亲生女儿。"
这个信息像炸弹在颜晓月脑中爆开。她想起老太太抱着苏雯的画面，想起林夏临死前的话，一切突然明朗——程远和她，都是这场跨越两代人复仇的棋子。
"所以从一开始..."
"不！"程远抓住她的肩膀，"我接近你确实是为了调查，但爱上你是真的！"他声音嘶哑，"为了让你活下去，我宁愿自己去死！"
月光穿过圆顶玻璃，在两人之间投下清冷的光。颜晓月看着程远眼角的细纹和鬓角的白发，想起他为她挡下的每一颗子弹，每一次危险。
远处，首升机的轰鸣越来越近。程远迅速收拾必需品："我们得走了，张家的人找到这里了。"
"去哪里？"
"去找最后一块拼图。"程远将一个小冷藏箱递给她，"你父亲被关在慈山疗养院时，偷偷培养了这个。"
冷藏箱里是支试管，标签上写着"XY-CY融合终版"。颜晓月突然明白这是什么——她和程远血液的完美混合物，能够摧毁所有携带张家基因标记的人。
"这是武器也是解药。"程远拉着她走向后门，"只要注入主供水系统，所有被张家控制的'改良人'都会失去特殊能力。"
"那普通人呢？"
"不会有影响。"程远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除了...我们这样的原生体。"
颜晓月扶住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程远擦掉血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们可能只剩下48小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