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特卡波湖的夜空如墨色绸缎，繁星如钻石般璀璨。颜晓月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呼出的白气在零下的空气中凝结。程远的第六张明信片放在膝头——南极光在夜空中舞动，将湖面映成梦幻的紫色，背面写着：
"亲爱的晓月：
特卡波是全世界最适合观星的地方。这里的夜空如此纯净，仿佛能触摸到银河。
湖边的老橡树下，我埋了一个时间胶囊。但请答应我，要等你走完所有明信片上的旅程后再打开。
永远爱你的，
程远"
湖边的老橡树很容易找到，它是方圆几公里内唯一的树木，树干上刻着无数情侣的名字和誓言。颜晓月举着手电筒仔细寻找，在树干背光面发现了熟悉的刻痕——"CY?XY"，下面是一串数字：3171225。
这是程远惯用的密码组合：317是他们初遇的日子，1225则是他最后一次陪她过圣诞的日期。颜晓月跪在树下，用随身带的小铲子小心挖掘。冻土坚硬如铁，每挖一寸都异常艰难。
"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颜晓月回头，看到一位戴毛线帽的当地老太太，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保温壶。
"谢谢，我自己可以。"颜晓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老太太却己经蹲下身来："那棵树下埋了不少东西。每年都有情侣来这儿许愿。"她递给颜晓月一杯热可可，"十年前有个中国小伙子，连续三晚在这里挖坑，说一定要埋得足够深。"
颜晓月的手抖了一下："您记得他？"
"当然！"老太太笑了，"他问我怎样才能让东西在地下保存二十年。我带他去了镇上的化学品店，买了最好的防腐材料。"她眯起眼睛回忆，"他说这是给未来妻子的礼物，一定要完美。"
在老太太的指点下，颜晓月很快挖到了一个金属箱。箱子密封得极好，表面没有一丝锈迹。密码锁依然灵敏，317三个数字转动到位时，箱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老太太识趣地告辞："祝你好运，亲爱的。极光通常在后半夜出现。"
箱子里是一个防水袋，装着几样物品：一台老式摄像机、一本手写笔记本、一个小绒布盒，以及一封密封的信，信封上写着："当你走完所有旅程后打开"。
颜晓月犹豫了一下，将信放回箱中。程远希望她完成所有旅程后再读，她会尊重这个愿望。
摄像机还有电，按下播放键，屏幕亮起——是程远！背景正是这片湖岸，他穿着厚羽绒服，脸色苍白但笑容灿烂：
"嗨，晓月。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己经走过了巴黎、威尼斯、撒哈拉、圣托里尼和少女峰..."他咳嗽了几声，"抱歉，身体不如从前了。但我必须录下这段视频，因为..."
画面突然切换，镜头对准夜空。绿色的极光如丝绸般舞动，美得令人窒息。程远的声音继续着：
"...因为我想让你看到，这一刻有多美。我本计划在这里向你求婚，在极光的见证下..."
画面又切回他的脸，这次更近，能看清他眼中的泪光：
"现在我只能提前录好这段告白。晓月，从十七岁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唯一。无论生命长短，能爱你都是我最大的幸运。"
视频结束，屏幕变暗。颜晓月抱紧摄像机，仿佛这样就能留住程远的温度。她打开那本笔记本，里面是程远为这次"求婚之旅"做的详细计划——每一站的行程、预订的酒店、准备的惊喜，甚至还有他设想的各种意外情况应对方案。
最后一页写着：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极光最盛时单膝跪地，用外婆传下来的戒指求婚。万一我...没能挺到那一天，请找到这个箱子，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绒布盒里果然是那枚戒指——古朴的黄金指环，镶着一颗蓝宝石，周围点缀着小钻石，如同星空环绕着地球。盒底刻着："即使星辰陨落，我的爱永恒。"
凌晨两点，极光如约而至。先是天边一抹淡淡的绿，然后迅速蔓延成绚丽的彩带，在夜空中舞动变幻。颜晓月将戒指戴在右手无名指上，仰头望着这天地间最壮美的光之秀。泪水模糊了视线，极光化作朦胧的色块，如同她与程远之间那些模糊了界限的回忆与想象。
"我看到了，程远。"她轻声说，"真的很美。"
回到湖畔小屋，颜晓月将时间胶囊里的物品一一放回，只留下那台摄像机。她翻开程远给她的明信片集，第七张是澳大利亚大堡礁的蔚蓝海水，背面写着：
"亲爱的晓月：
大堡礁的海底世界是地球上最绚丽的调色板。我曾在心形礁潜水，那里有全世界最澄澈的海水。
如果你去到那里，请找到'情侣潜点'的珊瑚丛。我在那里留下了一个秘密。
永远爱你的，
程远"
窗外，极光依然在夜空中舞动。颜晓月抚摸着戒指，想起程远视频里的话："能爱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如今走过他安排的每一站，她才真正明白这份爱有多深沉——他不仅接受了死亡的必然，还精心设计了一条引领她走出悲伤的路。
床头柜上摆着那本记录了他们故事的相册。颜晓月取出笔，在最后一页的照片旁加了一行字：
"亲爱的程远：
我找到了老橡树下的时间胶囊，也看到了你准备的极光。
下一站是大堡礁，然后我会去完成最后一张明信片上的旅程。
等我走完全程，再回来读你留下的信。
永远爱你的，
晓月"
清晨，特卡波湖面泛起薄雾。颜晓月站在老橡树下，将时间胶囊重新埋好。老太太说得对，树下埋了太多故事和誓言，而程远的这一份，将永远珍藏在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回镇上的小巴士里，同车的日本游客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明信片："接下来去哪里？"
"大堡礁。"颜晓月给他看那张蔚蓝海域的明信片，"然后回家。"
"家在哪里？"
颜晓月着戒指，望向窗外飞驰的景色："一个有回忆的地方。"
巴士转过一个弯，特卡波湖最后一次映入眼帘。湖面如镜，倒映着晨光和雪峰，美得不似人间。就像程远的爱，即使天人永隔，依然清澈见底，永恒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