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裹着法租界边缘那栋废弃纺织厂的断墙。
陆承钧的军靴碾过满地碎玻璃，脆响惊飞了几只躲在房梁上的鸽子。
苏挽秋扶着墙走在他身侧，纱布下的血迹洇出淡红的月牙，却仍攥着个牛皮纸包——里面是刚从地下交通站取来的日军布防图。
"张铁柱，把后窗用木板钉死。"
陆承钧摘下沾着硝烟的帽子，指节叩了叩锈迹斑斑的铁桌，
"马文守楼梯口，听见动静先敲三下水管。"
他话音未落，张铁柱己经扛起半块破门板冲上楼，军大衣下摆扫过积灰的窗台，扬起的尘雾里，马文的身影己经贴在了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苏挽秋展开布防图，铅笔尖点在黄浦江码头位置：
"今晚十点靠岸的补给船载着三车九二式重机枪弹，还有两箱九七式手榴弹引信。"
她的指甲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地下党老陈说，日军特高课今晨截获了我们的密电码，现在全城戒严——"
"所以他们才会追着我们炸电台。"
陆承钧接口，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动，PAK36战防炮的37mm炮管参数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颤。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守好上海"西个字硌着掌心，
"但老陈能把布防图送出来，说明特高课还没摸到我们的底。"
李明突然从阁楼探出头，额角沾着蜘蛛网：
"秋姐，电台修好了！
刚才试了试，能收到十六铺码头的汽笛声——"
话没说完，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陆承钧的呼吸放得极轻，现代侦察兵的本能让他耳尖微微发疼——那是牛皮靴跟碾过碎石的声响，三短一长，是日军巡逻队特有的步频。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系统界面自动弹出周围地形图，绿色光点在纺织厂东墙标出条狭窄的通风管道——三天前他和苏挽秋踩点时发现的，勉强能钻过成年人。
"李明，拆电台。"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尖，
"张铁柱，把战防炮零件塞进面粉袋。
苏挽秋，你带王晓走通风管。"
"那你呢？"
苏挽秋的手按在他胳膊上，体温透过粗布军装渗进来，
"我留下——"
"我引开他们。"
陆承钧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触感比白天更凉，
"系统能定位日军动向，我跑起来比他们快。"
他扯开领口，露出藏在衬衫里的银哨，
"吹三声长哨就说明安全，你们去码头仓库等我。"
脚步声己经到了厂门外。
张铁柱扛着面粉袋撞过来，粗声粗气：
"老子跟你一起！"
"不行。"
陆承钧推开他，目光扫过所有人紧绷的脸，
"马文断后，赵刚护着秋姐。"
他从腰间摸出最后两颗手榴弹，拉环套在指头上，
"都记住，码头仓库第三根柱子下有块活砖，系统补给的M2子弹就藏在那。"
苏挽秋突然踮脚，把沾着血的布防图塞进他军装内袋：
"大场防线的缺口在西南角，图上标红了。"
的呼吸扫过他耳垂，
"要是...要是我先到码头，就把重机枪架在钟楼楼顶。"
"走！"陆承钧推了她后背一把。
苏挽秋踉跄两步，转身时耳坠闪了闪，像颗未落的星子。
通风管道口传来王晓的闷哼，接着是李明压低的"小心钉子"，然后所有声响都被日军的喝令声切断。
"八嘎！这里有脚印！"
陆承钧猫腰钻进车间，手榴弹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踢翻脚边的油桶，锈水哗啦啦淌过地面，又抄起根铁棍砸向窗台的破玻璃——脆响混着油桶倒地的动静，像颗炸在日军堆里的信号弹。
"这边！"
皮鞋声如暴雨般砸进来时，他己经翻上了后墙。
系统界面的蓝色光点在视网膜上跳动，显示日军分两队包抄，最近的那个离他只有二十米。
陆承钧深吸一口气，银哨抵在唇边——
"呜——呜——呜——"
三声长哨刺破夜空的瞬间，他纵身跃下围墙，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军靴踩碎了半块红砖。
身后传来子弹擦过耳畔的尖啸，他却笑了，跑得更快了。
码头仓库的活砖在凌晨两点被撬开。
苏挽秋的指尖沾着砖灰，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M2重机枪的黄铜子弹，在月光下泛着暖黄的光。
张铁柱的影子投在墙上，正用扳手组装战防炮，炮管在他肩头晃了晃，撞出清越的金属响。
"秋姐！"
李明从仓库顶楼跑下来，望远镜还挂在脖子上，
"十点的补给船提前到了！
现在正在卸九二式弹药箱，甲板上有六个哨兵，仓库那边..."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苏挽秋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见陆承钧正从仓库后门走进来，军装上沾着草屑，额角有道新鲜的血痕，却笑得像个孩子。
他身后跟着马文和赵刚，马文怀里抱着挺捷克式轻机枪，枪管还带着余温。
"特高课追了我三条街。"陆承钧扯下领口的银哨，扔给苏挽秋，"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在法华路找我的尸体。"
他走到战防炮前，伸手摸了摸炮管，系统界面的蓝光在他眼底流转，
"张铁柱，校准射界，目标补给船的驾驶舱。
李明，把M2架在钟楼，记得用沙袋垫稳。"
苏挽秋展开布防图，铅笔尖点在码头西南角：
"这里有个日军观察哨，半小时前换岗，现在只有两个哨兵。"
她抬头时，陆承钧正往手榴弹上缠导火索，火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承钧，大场的电报..."
"我知道。"
陆承钧的手指顿了顿，
"等炸了这船弹药，我们带着战防炮去大场。"
他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战术背心，抬头看向窗外——东边的天空己经泛起鱼肚白，码头上的日军正往卡车上搬弹药箱，铁皮碰撞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
"准备。"
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成了弦。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
陆承钧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看向苏挽秋，她的瞳孔里也映着同样的震惊。
码头上的日军开始奔跑，钢盔碰撞的声响像炸了窝的马蜂。
李明的望远镜"啪"地掉在地上，张铁柱的扳手当啷落地。
"怎么回事？"
赵刚握紧了手里的步枪。
苏挽秋抓起望远镜冲向顶楼，很快又跑下来，脸色发白：
"黄浦江口出现三艘日军炮艇，探照灯正往码头扫——他们提前发现了补给船的异常！"
陆承钧的系统界面疯狂跳动，【战略级任务：延缓大场失守】的进度条从20%跳到25%，又猛地停滞。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刻痕在晨光里泛着淡金，
"提前行动。"
他说，声音像淬了火的钢，
"张铁柱，三发急速射，打驾驶舱和油舱。
李明，M2压制甲板哨兵。
马文，你跟我去炸卡车——"
警报声越来越响，混着日军的嘶吼，像团要烧穿天空的火。
陆承钧检查了最后一次手榴弹引信，转身时看见苏挽秋正把布防图折成小块，塞进他的口袋。
她的手指在发抖，却笑得很稳：
"我去引开观察哨的哨兵。"
"不行。"
陆承钧抓住她的手腕。
"承钧。"
她反握住他的手，
"大场的电报里说，守军只剩三天弹药。"
她的拇指擦过他掌心的茧，
"我们没有时间了。"
陆承钧的喉结动了动。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限时补给剩余时间：68小时】的提示，蓝光里，苏挽秋耳坠上的碎钻闪了闪，像颗即将坠向战场的星。
"三分钟后，以哨声为号。"
苏挽秋转身跑向仓库后门，身影消失在晨雾里。
陆承钧看向张铁柱，后者己经把战防炮对准了码头，炮口闪着冷光。
李明的M2重机枪在钟楼楼顶架好，枪口吐着幽蓝的火舌。
马文检查着捷克式的弹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警报声中，陆承钧摸出银哨，放在唇边。
东边的天空彻底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