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鱼肚白刚漫过楼顶，陆承钧的后颈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盯着视网膜上跳动的系统进度条——80%，还差两成。
耳边是谢晋元给伤兵换药时压抑的抽气声，混着张铁柱踢开碎砖的响动，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神经上。
"老谢，"他捏了捏发烫的机枪枪管，指节发白，"系统任务还差两成。"这句话说得极轻，只有两人能听见。
谢晋元的手顿了顿，药棉浸着的红药水在瓷碗里荡开涟漪："弟兄们还能打。"他抬头时，眼尾的血痂被扯得发疼，"但得有子弹。"
陆承钧低头看向系统界面，战魂值在任务进度推动下涨了小半格。
他快速划动虚拟列表，德制M35钢盔、捷克式机枪弹链、三枚木柄手榴弹的图标依次亮起。
指尖停在"PAK36战防炮"上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需黄金级任务解锁】。
他抿了抿唇，最终点下"捷克式机枪弹箱×5"和"木柄手榴弹×20"，坐标定位在仓库西侧废弃的煤窖——那是他上周趁夜挖通的密道。
"铁柱！"他冲门口喊了一嗓子。
张铁柱正蹲在门槛边擦刺刀，听见叫声立刻跳起来，军装上的泥点簌簌往下掉：
"承钧哥！"
"带李明去煤窖搬东西。"
陆承钧压低声音，
"搬完分一半给二楼机枪组，剩下的堆在楼梯口。"
张铁柱的眼睛亮了，刺刀往腰里一插：
"得嘞！"
转身要跑，又回头补了句，
"您放心，咱俩把耳朵支棱得跟猫似的，鬼子斥候甭想摸过来！"
李明从墙角抬起头，他正用牙齿咬开弹夹包装纸，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听见召唤，他把最后几颗子弹压进弹仓，步枪往肩上一扛："铁柱哥等等我！"两人的脚步声咚咚咚砸在楼板上，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陆承钧转身时，苏挽秋正站在阴影里。
她手里的皱纸己经展平，是张法租界地图，红笔圈着三个点。"特高课的人进了霞飞路。"她的声音比平时轻，"我让陈丽在咖啡馆盯着，他们带着无线电，可能在找...你的货源。"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跳。
特高课的嗅觉比他想象中更敏锐——上回给八十八师送的捷克式，难道被查了？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五点十七分。
"重炮队今晚到？"
"船靠十六铺码头。"
苏挽秋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黄浦江
"但码头现在被日军舰炮覆盖，他们得趁夜色摸过来。"
她忽然伸手碰了碰他腰间的手榴弹，布纹磨得她指尖生疼，
"你昨晚没合眼。"
"合眼的功夫，鬼子能摸上来三个中队。"
陆承钧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向工事区。
谢晋元正踮脚检查沙袋，最上层的麻包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碎砖。
"这儿得换湿土。"
他敲了敲沙袋，
"干砖吃不住子弹。"
"我让三排去后边菜窖挖。"
谢晋元抹了把脸，灰黑色的硝烟混着汗水，在脸上犁出两道白印，
"就是...菜窖离围墙太近。"
陆承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西侧围墙半人高的位置有个豁口，碎砖堆里还插着半面被烧糊的青天白日旗。
他摸出颗手榴弹在手里转，金属棱硌得掌心发疼："等会我让铁柱他们搬完弹药，去把豁口堵上。"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枪声。
"有情况！"哨兵的吆喝像根针，扎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陆承钧扑到窗台边，机枪己经端在手里。
晨雾里影影绰绰有钢盔在晃，至少一个小队的日军端着三八大盖，正猫着腰往围墙豁口挪。
为首的军曹举着指挥刀，刀鞘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机枪组！"
陆承钧吼了一嗓子，
"二楼压制左侧，一楼打军曹！"
他扣动扳机，第一发子弹擦着军曹的帽檐飞过去，惊得对方踉跄两步。
二楼的捷克式跟着响了，子弹扫过日军队列，三个鬼子像被砍断的高粱秆似的栽倒。
"手榴弹！"谢晋元的声音混着拉弦声炸响。
陆承钧看见张铁柱从煤窖方向冲过来，怀里还抱着半箱手榴弹，边跑边甩：
"接着！"
一颗木柄弹划着弧线飞进日军堆里，爆炸掀起的气浪卷着碎砖，把两个鬼子掀到了围墙上。
日军的攻势像被踩了尾巴的狗，瞬间缩了回去。
陆承钧数着撤退的脚步——七个人，剩下的都永远留在了晨雾里。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沫，是刚才飞过来的弹片擦破了眉骨。
系统界面适时弹出提示：【战术级任务：阻击日军增援】进度90%。
"承钧！"苏挽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少见的急切。
她举着个黑色的无线电匣子，耳机线缠在手腕上："我截到日军通讯，他们调了坦克中队过来，半小时后到！"
陆承钧的呼吸突然重了。
坦克——这是他最头疼的东西。
仓库里的战防炮还没解锁，现有的集束手雷最多只能伤履带。
他快步走下楼梯，鞋跟碾过一片碎玻璃，咔嚓作响："具置？"
"从虹口方向来，走北苏州路。"苏挽秋把耳机塞给他，里面是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日语的"战车中队""西行仓库"。
他闭着眼听了十秒，突然睁眼："北苏州路有段铁轨！"
谢晋元凑过来，脸上还沾着硝烟："铁轨？"
"对！"陆承钧的手指在地图上敲，"铁轨和路面有二十公分落差，坦克开过来必须减速。"他转向张铁柱，后者正往弹夹里压子弹，虎口被铜壳硌得发紫："铁柱，带两个人去铁轨那边埋集束手雷，越多越好！"
"得嘞！"张铁柱把弹夹拍进枪里，"李明，跟我走！"李明的步枪枪托上还留着昨晚的刀痕，他用力点头，刺刀在晨光里闪了闪。
陆承钧又看向谢晋元："老谢，让弟兄们把所有手榴弹集中到东侧窗户，等坦克进了五十米再扔。"谢晋元扯了扯领口的风纪扣，那枚铜扣己经磨得发亮："我带一排守东边。"
"挽秋，"陆承钧转身时，苏挽秋正把无线电匣子往怀里塞，旗袍下摆在碎砖上蹭得毛了边，"你去二楼，盯着西边有没有鬼子绕后。"她冲他笑了笑，发梢沾着的血渍在晨光里像朵红梅："放心。"
当第一声坦克的轰鸣传来时，陆承钧正蹲在东侧窗台。
他能看见钢铁的影子在晨雾里越来越清晰，炮管像根黑黢黢的手指，指向西行仓库。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限时补给己解锁：PAK36战防炮×1，弹药×10发，时效12小时】。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系统第一次在任务未完成时解锁高级装备！
"铁柱！"他扯开嗓子喊，"铁轨那边好了吗？"
"好了！"张铁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喘："埋了八颗集束手雷，够它喝一壶的！"
坦克的履带声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第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转过弯，炮管己经抬起。
陆承钧盯着它碾上铁轨的瞬间，大喊："炸！"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里，坦克的左履带被掀飞，车身重重砸在铁轨上，炮管歪向一边。
后面的坦克急刹车，履带在路面上擦出刺鼻的焦味。"扔手榴弹！"谢晋元的吼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拉弦声，密集的爆炸像一串鞭炮，在坦克群里炸出一片火光。
陆承钧端起机枪，扫向从坦克后钻出来的步兵。
子弹穿透他们的钢盔，在晨雾里绽开血花。
系统界面的进度条终于跳到了100%，【叮——任务完成，获得战魂值200，解锁白银级兑换权限】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他却连看都没看，只是盯着最后一辆坦克调转炮口的方向。
当晨光照亮仓库楼顶的青天白日旗时，日军的攻势终于退了。
张铁柱坐在碎砖堆上，军帽扣在脸上，胸口的子弹带随着呼吸起伏。
李明靠在墙角，正用刺刀挑出胳膊上的弹片，疼得龇牙咧嘴。
谢晋元蹲在伤兵中间，用自己的急救包给人包扎，绷带不够了，就撕了衬衫下摆。
陆承钧摸出怀表，六点十七分。
他望着窗外逐渐清晰的街道，远处的炮声比凌晨更密集了。
苏挽秋从二楼下来，旗袍上多了道新血痕，却笑得眼睛发亮："重炮队的船到吴淞口了，今晚能到。"
"但特高课的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今晚再说今晚的。"陆承钧抬头看向天空，鸽群正从租界方向飞过，翅膀投下的影子掠过满地狼藉。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系统界面上，PAK36战防炮的图标正在闪烁。
突然，西边传来更沉闷的轰鸣。
那不是枪声，不是炮声，是成百上千的履带碾过路面的声音，像闷在地下的雷，正缓缓滚过来。
陆承钧的手指在系统界面上停住了。
他望着谢晋元给伤兵系绷带的背影，望着张铁柱帽檐下的发梢，望着苏挽秋眼里跳动的光。
"老谢，"
他说，声音比晨雾更凉，
"这回...可能比昨晚更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