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未亮，江南雾浓。
李烨轻推柴门，一身灰衣，背负卷轴与木尺。元清站在他身后，披着素白斗篷，目光静然。
两人未言别，只默契地并肩走入浓雾中。
沿江小舟，缓缓逆水而行。
李烨立于船头，目光平静，心却沉如暗流。他知道，这趟岭南之行，不只是探查封靖，更是再一次与“命”相遇。
“你怕吗？”元清靠在船舷边，轻声问。
李烨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怕，但更怕不去。”
元清轻声道：“我在梦里见过封靖，他身后……有海。”
李烨挑眉：“海？”
“不是水做的，是命堆的。”
李烨沉默。她从不妄言梦境，若真如此，封靖所动，己不止是山脉，而是命海——那种局，一旦启动，便无人能止。
他们一路南下，穿过楚地、入岭川，十日后抵达苍山之麓。
此地风水奇峻，山如卧龙，水绕其脚，传说有“封龙隐脉”。而封靖，便选在这“龙心”之地布下新局。
山路陡峭，林中瘴气沉沉。李烨步步谨慎，元清则手执避瘴符伞，护住两人气息。
至山腰时，忽听林中传来数声低哨，紧接着十余黑衣人自雾中跃出，皆着岭南司制式，却神情冷漠。
“李烨？”为首者眼神锐利，首指他。
李烨不答，指尖轻转木尺，气势顿起。
那人皱眉：“奉封靖大人令，山上地脉己入命禁，闲人不得靠近。”
“我不识闲人两个字。”李烨神色不动，“我是来破局的。”
那人面色一变：“破什么局？”
李烨淡声道：“命局。”
对方神情僵硬数息，冷冷道：“杀了他。”
刹那间，十余人拔刃而上。
李烨反手一卷木尺，“噌”一声震破气浪，尺影成弧，撞开三人。元清随手甩出一道蓝符，符火如风，封住来敌后路。
短兵相接，不过三息，十人中己有六人倒地。
其余几人见势不妙，纷纷退散，转身遁入林海。
李烨未追，只望向山顶：“他不等我们，是他心虚了。”
元清凝视远方天脉：“此地气息己变。地脉己破，必藏暗河。”
李烨闭目感应，掌中命尺微颤，果不其然，脚下有水脉奔流之声，却并非自然之水，而是——阴命水。
“他在以地龙之脉，藏死命之气。”
“他疯了。”元清低语。
“疯得不轻。”李烨冷笑，“可惜，我比他疯得早。”
山巅，密林深处。
封靖立于阵眼之中，铜尺立地，符篆环身。他身前是一条被凿开的龙脉暗河，汹涌奔腾，水色墨黑，其中浮现着一个个模糊人面，皆是死者命痕。
“再过三日，五龙归河，命海初成。”他喃喃自语。
“到那时，天下所有命数，将不再依赖天书、命殿——只认我一尺。”
黑袍人低声问：“可李烨，来了。”
封靖嘴角挑起冷笑：“他当然要来，我做这一切，就是逼他来。”
“他不来，我怎么证这尺比他的笔更锋利？”
他转身望向南山方向，目光如刃：“告诉他，我等他三日后，‘暗河封印’开启之时——若他真还敢破命，就来。”
黑袍人退下。
山风乍起，卷起暗河之水，泛起一道道墨光，如血般沉沉。
山下，简陋山屋。
李烨闭目盘坐，桌上摊开旧命盘残页，手边是被他拣回的命笔。他指尖一动，画下一道三才纹。
“你还要再执笔？”元清蹙眉，“你不是说过，再不写命？”
李烨望她，缓缓道：“我不写命。”
“但我写你。”
元清愣住。
“你是我命中唯一未定的局。若他用万人造命海，我便以你一人——破之。”
这话出时，李烨语气极轻，却似掷地成金，震人心魄。
元清眼中含泪，缓缓靠近他，低声道：“那我便随你走这趟命路。”
“哪怕粉身碎骨。”
李烨眼神柔和，轻轻握住她手。
窗外夜色沉沉，山间乌云聚起，如将雨临。
命与命的对决，从未停止。
三日之约，将至。
命笔归来，锋芒再启。
但这一次，不为改命，只为——封命之外，那一丝人心未灭的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