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人命有价,命书有心。
李烨的声音不高,却沉得像压在封命山上的整座岭南山脉。
话音落下那一瞬,山风猛地一变——
原本顺着东岭流下的风,竟倏然逆转,向西而上,卷起山林之中无数枯叶,似是天地间也在回应这句誓言。
元清望着他,眼中泛起一层薄薄雾光。
“李烨,”她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你知道你这句话,若传进封靖之耳,便是逆心之证。”
李烨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握住了那柄命笔的笔尾。
断口己糙,笔锋残折,却被他执得如剑。
“我知。”他笑了笑,“但我己说出口,便不收回。”
“哪怕是以命为代价。”
左丘子看着这徒弟,神色不知是欣慰还是痛心。
“你到底,还是走上这一步。”
他望向天色,眉头皱得更深。
“风转了,天相乱了,命局要变。”
“不是从你开始——是从你不退那刻开始。”
“你撑得住吗?”
李烨没答,他闭了闭眼,体内元神尚未稳固,命魂三魄仍空出一线,但此时他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知他不再是“李命师”,更不是“大唐封命者”。
他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为了这世间千万人命——点燃命火的人。
“撑不撑得住……得试了才知道。”
他话音刚落,山下一道金龙战旗缓缓升起,震得山间轰鸣。
紧接着,马蹄如雷,旌旗如云。
封靖来了。
不是信使,不是命官,而是大唐风水司之首——持帝心半寸,掌九宫之命的“封靖·谢知远”。
同时而来者,还有三司命判、天枢律法、南岭道兵,以及一位——身披黑金法袍,面覆金纱的神秘老者。
那是“帝局密笔”——只在帝心难决之时出现的天策外笔。
“李烨!”山下战鼓初鸣,便有人高声喝道。
“奉帝旨:风水命局大乱,命改者当罚。”
“今日听审,如有悔意,当即自断命笔,封心归朝!”
声音未落,一道赤色帝纹从山脚首升至山腰,赫然如火纹般铺开,分割天地。
李烨目光微眯,看着那“天纹封界”,知道今日不只是一次问责,更是要将他“彻底划出天命之外”。
他若后退一步,便是认罪。
可他一步未动。
“来听审?”他低笑,“不如——我来说。”
下一刻,李烨抬手挥笔,命魂震荡,命盘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残损之命笔,在他手中却如雷火初燃,竟划出一道银光贯穿命盘!
“此命不逆天,不欺人,不为私改,不为权谋。”
“此命,只为——救命。”
“若此也罪,那天理为何?帝心又算什么?”
话音如风雷滚动,封靖之下众命官神色皆变!
谢知远缓缓上前,金甲覆身,沉声道:“李烨,你身为命师,应识天规。”
“命盘所系非一人之生死,而是九州之气数。”
“你执笔破盘,己非改命,而是乱命!”
“你知后果为何?”
李烨深吸一口气,眼中无畏:“我知。”
“但我也知,若不破,你们写的命,将无人敢改。”
“将来再有孩童落水,再有良人早殁,你们只会说——命里注定。”
“可若连我们这些握笔者都信命,那笔,便不是命笔,是——杀人的刀。”
谢知远眯了眯眼,眼底终生怒意。
“既不悔,那便战。”
他一挥袖,整座山下骤起风雷!
天策密笔执命盘步出,手中一道漆黑命条如龙蛇缠绕,所过之处,山石皆裂!
李烨后退一步,猛地吐出一口血,却仍将笔举起。
“今日,我不为命斗。”
“只为——护最后一点人心。”
下一刻,他命笔指天,强行逆转命盘!
“风水再转——命局崩临!”
天变!
命盘碎裂!
金龙倒飞!
整座岭南山巅,风起如海啸,封命界限逆流回冲!
左丘子猛地站前一步,口中念诀:“风随势转,天以人变!起——封山护魂!”
元清亦挥袖祭出魂灯,灯火瞬间绽放五色光芒,照住李烨身影。
谢知远怒喝:“逆命者——杀!”
天策密笔身形一动,己如鬼魅般欺近李烨咽喉!
但就在此刻,命盘碎片化作无数命光,缠绕在李烨身周,将他护在正中。
“命不可封。”
“心不可灭。”
李烨缓缓开口,低声如誓:
“此生执笔,死不负命。”
“死——亦不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