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雨在床榻上“休养”了足足十日,方才被允许下地行走。这十日之内,他除了每日接受孙道邈那些名贵汤药的“滋补”,便是闭目凝神,仔细体悟着自己身体和识海之内发生的种种奇异变化。
他发现,自己不仅五感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清晰地听到数十丈外更夫巡夜的脚步声,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野兽低嚎般的风声。他的精神力也似乎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不仅能更持久地“内视”眉心那幅玄奥的星图,甚至能在凝神之际,隐约“感知”到周围人身上散发出的不同“气息”。比如林武身上那股炽烈如火的阳刚血气,宋濂身上那股深沉如海的官场威仪,以及秦明远身上那股锋锐如刀的军旅煞气。
这种种变化,让苏时雨感到既新奇又有些无所适从。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行走在世间的“人形探测器”,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真实”与“虚幻”交织的色彩。
这日,在他终于能勉强下床,拄着拐杖在庭院中“散步”之时,宋濂、秦明远以及刚刚从城外军营赶回来的高远,联袂而至。
三位“剿邪”大员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
“苏都指挥使,身体可好些了?”高远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沉稳,但苏时雨却敏锐地从他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焦虑与烦躁。
苏时雨连忙拱手道:“劳高侍郎挂心,下官己无大碍。”
宋濂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苏都指挥使,你昏迷的这十日之内,江南道的局势,唉,不容乐观啊。”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宋濂便将江南道各地“往生莲社”余孽疯狂反扑,接连制造血案,以及官军在清剿过程中屡屡受挫、伤亡惨重的糜烂局势,向苏时雨详细通报了一遍。
苏时雨听得是心惊肉跳,眉头紧锁。他眉心的“静心墨”星图,也在感应到这些充满血腥与杀戮的信息之时,微微发烫,星图之上,那些代表着江南道不同州府的“妖星”节点,竟有不少重新亮起了刺目的血色光芒,甚至比之前还要炽盛几分!
“这些邪教妖人,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苏时雨心中暗叹。
“苏都指挥使,”高远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时雨,沉声道,“如今江南妖氛再起,民怨沸腾,圣上震怒。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肩负剿邪重任,断不可坐视此獠继续猖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首接:“本官知道,苏都指挥使在鹰愁涧一役之中,耗力过度,元气大伤。但是如今情势危急,本官也不得不厚颜,想请苏都指挥使再次出手,为我等指点迷津,力挽狂澜了!”
苏时雨闻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好家伙!这高远,果然还是不死心,又想把他当“神仙”使唤了!
他连忙摆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痛苦表情,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高侍郎,宋大人,秦将军,非是下官推辞,实乃下官那‘七星转命,借法燃魂’之禁术,反噬之力太过霸道,如今下官体内经脉受损,神魂离散,莫说再施展那等毁天灭地的神通,便是多走几步路,都己是力不从心了啊。”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一般。
高远看着苏时雨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怀疑。
宋濂见状,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高侍郎,苏都指挥使此番确是元气大伤,孙老先生也说了,需得静养数月,方能恢复。我等还是莫要强人所难了。”
秦明远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总觉得,苏时雨这位“苏神仙”,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虚弱”。
就在大帐之内的气氛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之时,苏时雨眉心的“静心墨”星图,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丝“焦急”与“指引”意味的奇异波动!
紧接着,一幅极其模糊,却又隐约能辨认出是江南道某个偏僻山川地貌的三维立体星图,竟不受控制地,从他眉心那淡淡的星痕印记之中,投射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之中!
星图之上,一个之前毫不起眼的、位于江南道西北边陲的星辰节点,此刻正疯狂地闪烁着刺目耀眼的纯黑色光芒!
一股远比之前鹰愁涧“邪胎”还要恐怖、还要令人绝望的死亡与毁灭的气息,从那颗黑色“妖星”之中,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苏时雨自己,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神迹”,彻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