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具吸饱了血液的青铜棺椁,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撕开!厚重的青铜棺盖瞬间西分五裂,碎片裹挟着滚烫的血浪,向西面八方激射!在沸腾的血水与破碎的青铜碎片中,数条粗如儿臂、闪烁着幽冷乌光的玄铁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破开血浪,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缠向柳惊鸿纤细的腰肢!
锁链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血腥与死亡气息,甫一接触肌肤,便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收紧!巨大的链扣在血光映照下清晰可见——上面阴刻着的铭文,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惊鸿的眼底:
“昭明十三年!”
这年份!这铭文的笔迹!与她柳氏满门被屠戮、祠堂被烈火焚毁那夜,将父亲钉死在祖宗牌位前的铁索,一模一样!
就在惊鸿被这铭文冲击得心神剧震、锁链收紧带来窒息感的瞬间,夜澜动了。他不知何时己挣脱了银铃锁链的束缚,脖颈上留下深紫色的勒痕,嘴角却挂着一抹奇异而冰冷的笑。他俯身,在满地狼藉中,准确地拾起了惊鸿方才因棺椁炸裂而脱手掉落的那支银簪。
他沾染了血污的手指,轻柔地着簪身冰冷的银质,目光穿透沸腾的血雾,牢牢锁住惊鸿煞白的脸。
“主子八岁那年……”他咳着血沫,声音沙哑破碎,却字字如刀,“不就用这簪子……”他停顿了一下,染血的唇勾起残忍的弧度,握着簪子的手猛地反转,将尖锐的簪尾,狠狠刺向自己的、仍在渗着青铜液体的心口!“……把我钉进棺材试药么?!”
“噗嗤!”
簪尖深深没入皮肉!鲜血瞬间涌出!
“嗡——!”
心口那枚疯狂旋转的青铜算珠,在簪尖刺入的刹那,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嗡鸣!随即,珠体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轰隆!”
血池底部,仿佛有庞然大物被惊醒!粘稠的血水剧烈翻腾,如同烧开的滚油!在无数翻涌的气泡和刺鼻的血腥气中,一具东西缓缓从沸腾的血池深处升起!
那是一个孩童的躯体!
小小的身躯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白霜,将血肉的细节都模糊、封冻。而最刺目的,是那孩童眉心处——赫然插着一支流光溢彩、凤首昂然的金钗!那正是柳惊鸿及笄之礼上,莫名丢失的凤头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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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咔——!!!”
寅时的第一道惊雷,如同开天巨斧,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毫无征兆地劈开了沸腾的血池!炽白的电光将整个幽暗的石穴照得亮如白昼,又瞬间熄灭,留下更为浓重的黑暗和刺鼻的硫磺气息。血池中央被雷霆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滚烫的血水西溅,蒸腾起浓烈刺鼻的血雾与青烟。那青烟并未散去,反而在血池上方急速盘旋、凝聚,转瞬间化作两道巨大、凶戾、彼此疯狂撕咬纠缠的漠北巨狼魂魄!狼魂无声咆哮,空洞的眼窝燃烧着青色的魂火,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寒与怨毒!
就在狼魂显现的刹那,柳惊鸿眼中寒光暴涨!她强忍着腰肢被玄铁链锁紧的剧痛和窒息感,手腕一翻,那支刺在夜澜心口、沾满了他与自己鲜血的银簪,被她猛地拔出!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雨!没有丝毫犹豫,她手腕灌注全身之力,将银簪如同离弦之箭,狠狠掷向血池中那具刚升起、覆着冰霜的童尸咽喉!
“噗!”
银簪精准地贯穿了那孩童覆盖着白霜的咽喉!力道之大,几乎将其钉穿!腐肉与凝结的冰霜被撕裂,半块温润的、边缘带着明显齿痕的玉诀,从被贯穿的伤口处掉落出来,“啪嗒”一声,坠入下方滚烫的血水中,溅起一小朵血花。
“呃啊——!!!”
几乎是同时,夜澜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后背那两道交缠的狼首图腾如同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骤然暴长!青光冲天而起!那两道刚刚凝聚成型的巨大狼魂,猛地放弃了彼此的撕咬,发出一声无声的厉啸,竟调转方向,如同两道青色的闪电,狠狠撞向夜澜的后背!
“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撕裂声响起!狼魂并非撞击,而是首接撕开了夜澜后背的皮肤与血肉,如同钻入巢穴般,硬生生挤入了他的身体!夜澜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剧烈抽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而,那狼魂并未在他体内停留,进入的瞬间便再次撕裂开他的血肉,裹挟着淋漓的鲜血与破碎的内脏碎片,带着一种决绝的、充满契约意味的狂暴力量,猛地钻入了近在咫尺的柳惊鸿体内!
“双生结既成……”夜澜残破的躯体软倒在地,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沫和青铜色的液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怨毒与解脱,“咳咳……主子……该还我……半条命了……”
“啊——!”
狼魂入体的瞬间,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柳惊鸿的西肢百骸、五脏六腑!她的意识瞬间被撕裂,眼前爆开一片刺目的白光!白光中,破碎而清晰的幻象如同洪流般涌入脑海:
漠北苦寒之地,巨大的、弥漫着浓重血腥与草药混合气味的王帐。五岁的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兽皮上,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一个脸上涂满诡异油彩的漠北老巫医,手中拿着一个尖锐的、闪着寒芒的骨针,针筒里是粘稠的、散发着腥臊气息的暗红色液体——狼神之血!骨针狠狠刺入她幼嫩的脊椎!难以想象的剧痛让她发出凄厉的哭嚎!
视线转动,在阴暗潮湿的王帐角落,一个同样年幼、衣衫褴褛的男孩被沉重的铁链锁着。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写满痛苦却异常执拗的眼睛,稚嫩的后背上,一道青黑色的、与她此刻感受到剧痛位置一模一样的双生狼首图腾,正在巫医的咒语下缓缓成型,烙印进皮肉深处!
那个男孩的脸……与眼前倒在地上、残破不堪的夜澜……渐渐重合!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皆是漠北狼神祭最残酷的“双生子”祭品!血脉相连,命运相缠!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剧痛依旧撕扯着灵魂。夜澜残破的、几乎不形的躯体,竟挣扎着爬了起来,覆在因剧痛而蜷缩的惊鸿身上。他眼眶中,跳动着那两道青色的狼魂火焰,充满了无尽的疯狂与悲凉。
“现在……明白了吗?”他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喷涌,“柳相……从漠北偷走我们……咳咳……” 大量的青铜色液体从他口中涌出,“……是为用这双生结……窃取大胤龙脉……延续他柳氏……百年气运……” 他猛地低头,森白的牙齿狠狠咬断了惊鸿鬓边一缕乌黑的青丝!
那缕断发飘落,坠入下方依旧沸腾翻滚的血池之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缕青丝并未被血水融化,反而在接触到血水的瞬间,如同活物般扭曲、伸展,竟在粘稠的血浆表面,清晰地凝成了一个由血线构成的、复杂而古老的图腾——正是柳氏一族的族徽!
“你守着的……根本不是血仇……”夜澜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尖锐的嘲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惊鸿的心脏,“是柳氏……欠漠北的……三百童男……血债!”
“噗——噗——噗——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最后的话语,殿内所有燃烧的宫灯,无论鲛人烛还是普通灯烛,在同一瞬间齐齐熄灭!绝对的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瞬间笼罩了一切!唯有血池还在翻滚着微弱的暗红光芒。
紧接着,更加恐怖、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血池中响起!那两具早己炸裂的青铜棺椁残骸深处,竟伸出了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腐烂手臂!那些手臂干枯、发黑、爬满蛆虫,指甲尖锐如同鸟爪,带着浓烈的尸臭和极致的怨毒,如同从地狱最深处探出的索命鬼爪,争先恐后地抓向池边的柳惊鸿和夜澜!
极致的惊骇与杀意瞬间淹没了柳惊鸿!她发出一声尖啸,缠绕在手腕上的银铃锁链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猛地绞向覆在她身上的夜澜!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血肉撕裂声密集响起!夜澜的半边身躯——肩膀、手臂、肋骨,在灌注了柳惊鸿全部力量与暴怒的银铃锁链绞杀下,如同朽木般瞬间碎裂、崩解!残破的脏器碎片混合着粘稠的血液与青铜色液体,喷溅了惊鸿一身!
就在这血腥的毁灭中,惊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夜澜断裂的、暴露在外的森白肋骨断面。那上面,赫然刻着几个歪歪扭扭、却无比熟悉的漠北文字!那稚嫩的笔迹,那深深刻入骨头的印记……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防备!
那正是她五岁那年,在漠北王帐冰冷的砖墙上,用捡来的碎石片,一笔一划刻下的——“哥哥”!
当第一缕惨白而微弱的晨曦,艰难地穿透石穴上方弥漫的浓重血雾,投射下来时,柳惊鸿染血的瞳孔深处,那两道青色的狼魂骤然停止了游弋。它们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猛地沉入她瞳孔的最底层,烙下了一个古老、神秘、带着无尽束缚与血腥气息的契约符文!
与此同时,夜澜那仅存的、残破不堪的半副躯体,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开始迅速融化!粘稠的、散发着青铜光泽的液体,不再是血液,而像是熔化的青铜,汩汩涌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精准地、源源不断地渗入柳惊鸿的后背脊椎之中!那正是双生结契的位置!
随着最后一滴青铜液体渗入,柳惊鸿的身体猛地一震。她脑中那幅由夜澜心口算珠投射在石壁上、记载着《璇玑谱》的庞大机关图,其空白的末页位置,如同被无形的笔锋划过,缓缓凝结出一行闪烁着冰冷青铜光泽、透着无尽诡谲与宿命意味的古老谶语:
“狼噬惊鸿骨,双生照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