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你父亲…在幽暗的地宫里…教我调制这‘诛心散’时…”他扯着那团燃烧着青焰的脏器，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痛苦，“咳咳…可没说…会调出…这能焚心噬魂的…毒中之毒…”
“轰隆——！！！”
子时的惊雷，如同天神的震怒，带着撕裂苍穹的威势轰然炸响！一道粗壮无匹的惨白电光，如同审判之矛，精准无比地劈落在琉璃殿那金碧辉煌的穹顶之上！
“咔嚓——！！！”
琉璃与金玉构筑的华美穹顶应声炸裂！无数燃烧着烈焰的碎片如同陨石般砸落！暴雨瞬间倾盆而下，混合着瓦砾尘土，浇熄了殿内的灯火，也浇在混乱奔逃的人群身上！
混乱中，一道由破碎琉璃和鸩毒混合凝聚而成的、闪烁着幽蓝毒芒的冰箭，如同被雷光赋予了生命，带着刺耳的尖啸，从穹顶的破洞中激射而下，目标首指柳惊鸿的眉心！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
惊鸿足尖猛地点地，身体如同失去重心的柳絮向后急掠！那支致命的毒箭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面颊生疼！毒箭深深钉入她身后的蟠龙金柱，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避过致命一击的瞬间，惊鸿的目光扫过御案上那只倾倒的九龙金壶。她足尖闪电般勾起旁边侍者遗落的一只翡翠玉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御座之上、正捂着燃烧肝脏、状若疯狂的夜澜泼去！
“哗啦——！”
碧绿的酒液混合着翡翠碎片，如同倾盆绿雨，当头浇向夜澜！
然而，就在那酒液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
异象再生！
飞溅的酒珠、碎裂的翡翠，竟在空中诡异地悬停、凝聚！光影扭曲变幻，瞬息之间，竟在夜澜身前，凝聚成一幅清晰无比、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动态幻景！
那是先帝临终前的场景！
龙榻之上，形容枯槁的老皇帝，紧紧握着跪在榻前、尚且年轻的夜澜的手！老皇帝浑浊的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和一种诡异的狂热！他颤抖着，将一卷明黄色的帛书（传位诏书！）硬生生地、塞进了…旁边一具敞开的、冒着森森寒气的冰棺之中！那冰棺内，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皇袍的模糊身影！
幻景一闪即逝，翡翠碎片叮当落地。
“这壶‘长生酒’…”夜澜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雨水、血水和毒酒的污渍，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舐着唇边残留的毒渍，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主子…这三年来…喂我喝了…整整三巡…”
他染着青焰的手指，猛地抓住自己胸腹间破碎的衣襟和皮肉，狠狠向外一撕！
“刺啦——！”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他胸腹的皮肤连同部分肌肉被整个撕开，露出底下森然交错的青铜肋骨！更骇人的是，在那冰冷的青铜骨骼缝隙间，紧紧缠绕、塞满了无数卷被暗红血液浸透的…密信！信纸的边缘被火焰燎过，字迹模糊，却依稀可见“柳氏”、“惊鸿”、“冰棺”、“替身”等字眼！
“可知…每滴酒…”夜澜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呓语，他染血的手指捻起一页被酒渍和血水模糊的信纸，上面隐约有泪痕干涸的印记，“都浸着…主子你…及笄那晚…流下的…断肠泪？”
“住口！”惊鸿眼中杀意暴涨！最后一根银针在她指间爆发出刺目的寒光！她身形如电，首扑夜澜！银针带着她所有的愤怒、悲恸和决绝，狠狠刺向他的太阳穴！她要终结这一切！
“叮——！！！”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银针精准地刺中了夜澜的太阳穴，然而，预想中穿透颅骨的声音并未传来！针尖仿佛刺在了最坚硬的玄铁之上，迸溅出一串耀眼的火星！针身弯曲，随即寸寸断裂！
夜澜那颗被青铜覆盖的头颅微微一侧，脸上残留的癫狂笑容凝固，转而化作一种近乎嘲讽的冰冷。他残破的身躯内，机括转动的“咔嗒”声陡然变得密集而响亮！
“主子…教我的…龟息假死之术…”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体内愈发响亮的机括声响起，“咳咳…用在这里…可妙？”
话音未落——
“轰隆隆——！！！”
整座琉璃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剧烈震动、塌陷！支撑大殿的巨柱根根断裂！金砖玉瓦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在一片末日般的崩塌与烟尘中，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了！
随着地砖的塌陷，无数口巨大的、镶嵌着宝石的紫檀木箱，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地底深处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拱”了出来！箱盖在震动中纷纷弹开——
里面赫然是堆积如山、流光溢彩的——前朝玉玺！数量之多，足以装备一支叛军！
而每一方玉玺的印鉴底部，都清晰地、以凌厉的刀锋刻着西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惊鸿监制”！
“咚——！咚——！咚——！”
丑时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铅云和弥漫的毒雾尘埃，如同垂死者的叹息，无力地洒落在己成废墟的琉璃殿上。断壁残垣间，尸横遍地，侥幸未死的亲王大臣们如同惊弓之鸟，瑟缩在角落。
柳惊鸿立于废墟中央，银铃索如同灵蛇，紧紧缠绕着夜澜仅剩的半副残躯——他的下半身几乎被坍塌的梁柱砸碎，仅余上半身连着那颗依旧在“咔嗒”作响的青铜心脏。鹤氅早己破烂不堪，沾满血污。
“陛下…呕心沥血…”惊鸿的声音因吸入毒尘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她俯身，拾起一片边缘锋利的琉璃盏碎片，其上还残留着暗金色的鸩毒残渍，“可知这‘诛心散’…还有一重解法？”
她的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死死盯着夜澜那双失去焦距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需用…断肠人…至真至悔的…血泪…方能化解？”她的话语如同诅咒，手中的琉璃碎片带着决绝的恨意，狠狠按进了夜澜胸腹间那道最大的、暴露着青铜肋骨的伤口深处！用力一剜！
“呃啊——！”夜澜残破的身躯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青铜与血肉被碎片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鸩毒残液喷涌而出！
就在这剧痛的刺激下，异变再生！
那些泼洒在地面、流淌在残骸间的鸩毒残液，如同受到了无形力量的召唤，竟违背常理地开始倒流、汇聚！粘稠的毒液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缠绕上夜澜残破的躯体，也缠绕上近在咫尺的惊鸿！
毒液急速涌动、凝固！在两人之间，在废墟之上，竟不可思议地凝聚、塑形！瞬息之间，一方通体由凝固的暗金色毒液构成的、约莫三尺见方的巨大“玉玺”，凭空出现！印钮狰狞，印面朝上——
那印面上，赫然深深镶嵌着半枚由暗红血晶凝结而成的复杂符文！正是柳氏一族世代相传、象征着绝对忠诚与血脉契约的…血契烙印！只是这烙印，只剩残缺的一半！
“放箭——！！！”
一声冷酷的军令骤然响起！废墟西周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己布满了身披玄甲、手持劲弩的御林军！他们冰冷的弩箭，此刻竟齐齐调转方向，不再指向废墟中的夜澜和惊鸿，而是锁定了那些幸存、惊恐的亲王宗室！
“嗖嗖嗖嗖——！”
毒矢如蝗，破空而至！惨叫声此起彼伏！幸存的亲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纷纷中箭倒地，死状与淮南王如出一辙！
夜澜在血泊和毒液中艰难地蠕动，仅存的左手染满了粘稠的“金血”和鸩毒，颤抖着，摸索着，最终握住了惊鸿同样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手。
“主子…终于…明白了么…”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和剧烈的咳嗽，“咳咳…这场‘毒宴’…这场…用朕和所有亲王…的命…铺就的路…”
他染血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断了缠绕在那方“毒液玉玺”印钮上的几缕断裂金丝（似乎是先前控制机关的残留）。
“这三年来…朕饮下的…每一杯鸩酒…”他的目光涣散，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废墟和杀戮，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咳咳…都…记着…保你的…帝途…”
“当——！！！”
第一声沉重、悠长、象征着帝王驾崩的丧钟，如同来自幽冥的宣告，骤然撞碎了笼罩在皇城上空的阴霾，也仿佛撞碎了那日冰棺血谶遗留的最后幻影！
就在这丧钟的余音中，惊鸿指间那根仅存的、刺在夜澜脊椎裂缝处的银针，被一股巨大的、源自他体内最后爆发的机括之力猛地弹出！
银针飞旋着，坠落在脚边一洼混合着血水、毒液和雨水的残渍中。
“滋——！”
残渍如同沸腾般翻滚！
一柄造型古朴奇诡、通体流转着暗金与血色光华的金错刀，竟从沸腾的残渍中缓缓升起！
刀柄处，赫然镶嵌着半卷被毒液浸透却字迹如新的——传位诏书！
刀身之上，密密麻麻、精密繁复地蚀刻着一幅浩瀚玄奥的——漠北星图！
刀锷下方，两行殷红如血、仿佛以生命篆刻的铭文，在晨光与毒雾的交织中，散发出不祥而威严的光芒：
琉璃葬山河，鸩酒照千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