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鸿的算珠卡在"柒万两"刻痕时，太液池的锦鲤正翻着肚皮浮上水面。
夜澜的玉箸停在翡翠虾饺上方三寸，鎏金蟠龙纹碗里的碧粳粥腾起诡异青烟。惊鸿腕间银铃轻晃，藏在袖中的沉香木算盘突然震颤，檀木珠自发跳动着，在楠木案上敲出《破阵乐》的节奏。
"这鲥鱼脍倒是鲜嫩。"夏瑶的银匙搅动冰鉴，叮当声混着算珠脆响，"听闻柳姐姐最擅辨毒，不如..."她突然舀起勺鱼生泼向惊鸿面门，"验验本宫这份心意？"
惊鸿旋身避开，绯红裙裾扫翻鎏金酒樽。泼洒的琼浆在波斯绒毯上蚀出蜂窝状孔洞，沉香算珠却在此刻齐齐飞射，精准嵌入十八根盘龙柱的龙目之中。
"夏姑娘的冰鉴..."惊鸿的银簪挑起片残存鱼脍，"用的是漠北玄冰吧？"簪尾暗槽渗出黑血，竟将冰渣融成赤红液体，"这寒毒遇血则沸，倒是与三日前玄冰池的布置如出一辙。"
夜澜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沫溅在惊鸿算盘上。檀木珠遇血骤亮，将血滴折射成满地星图。惊鸿瞳孔骤缩——那些星子连成的轨迹，竟是父亲书房暗格里遗失的《山河堪舆图》！
"爱妃的算盘..."夜澜染血的指尖拨动算珠，"倒比钦天监的浑天仪还灵验。"他腕间金铃轻晃，惊鸿突然感觉算盘底部暗格弹开，半枚柳氏玉玺的边角正卡在"昭明通宝"的印痕里。
子时的更漏混着雨声砸在琉璃瓦上。
惊鸿的指尖抚过算盘底面，那里新添的刻痕还带着松烟墨香。夜澜白日咳在算珠间的血渍，此刻竟在烛火下显出行小字："寅时三刻，太史局"。
她将算盘浸入药汤，檀木珠遇水膨胀，咔嗒声里弹出个鎏金筒。筒中羊皮卷裹着半块龟甲，甲骨裂纹间嵌着朱砂写的生辰——竟是先帝驾崩当夜的星象图！
"东家！当铺的暗桩传来..."掌柜的叩门声戛然而止。惊鸿转身时，看见夏瑶的赤足踏碎满地雨帘，她发间别着的金步摇垂下九转玲珑球，每个镂空小球里都封着只血淋淋的眼珠。
"姐姐可知这算盘的来历？"夏瑶的指甲刮过檀木珠，刮下层金粉，"昭明十三年，夜澜哥哥亲手劈了柳氏祠堂的梁柱..."她突然掰断算珠，露出内芯漆黑的玄铁，"用你父亲的棺材板，雕了这辨毒的神器。"
惊鸿的银簪刺穿雨幕，夏瑶却笑着举起龟甲。簪尖在距她咽喉半寸处骤停——那龟甲裂纹间渗出的，竟是柳氏独有的"回魂香"！
"寅时三刻..."夏瑶的蔻丹点在星象图某处，"太史局的浑天仪里，可藏着先帝真正的死因。"她突然捏碎龟甲，碎屑中飘出张烧焦的纸片，上面是夜澜的字迹："申时三刻，鸩杀父"。
宫墙外传来闷雷，惊鸿的算珠突然自发滚动。她看着檀木珠在案上拼出"弑君"二字，耳边骤然响起父亲临终时的嘶吼："惊鸿...记住申时的梆子声..."
寅时的暴雨冲刷着浑天仪上的铜锈。
惊鸿的银铃缠住窥管，将星盘强行定格在昭明十三年仲秋。夜澜的白玉冠在雷光中泛青，他握着惊鸿的手转动枢轮，青铜构件咬合声里，惊鸿听见他腕骨发出同样的机械声响。
"爱妃可知..."夜澜的唇擦过她握窥管的手背，"先帝临终前，浑天仪里嵌着枚带毒的算珠？"他指尖轻叩天经环，惊鸿看见黄道圈内侧的凹槽里，还残留着半片檀木碎屑。
惊鸿的算盘突然发出蜂鸣，暗格中的半枚玉玺剧烈震颤。她将玉玺按进凹槽的刹那，浑天仪二十八宿轰然转动，紫微垣处的暗格弹出血迹斑斑的账册——正是柳氏钱庄失踪的军饷流水！
"申时三刻的梆子..."夜澜突然咳出黑血，溅在账册封皮，"是先帝的催命符。"他扯开衣襟，心口的"惊鸿奴"令牌正在渗血，"也是你父亲...咳咳...为我刻下奴印的时辰。"
惊鸿的银簪挑开账册，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半片柳叶镖。她认出这是父亲贴身暗器，镖身淬着的毒却与浑天仪中的算珠相同。雷鸣撕裂夜幕时，她终于看清账册末页的朱批——竟是先帝御笔："惊鸿奴弑君有功，赐柳氏全族鸩酒"！
"现在明白了吗？"夜澜的手掌覆上她攥着柳叶镖的手，"你父亲替我顶了弑君罪..."他引着惊鸿的手刺向自己心口，"而我要用百年阳寿..."令牌被刀刃破开的瞬间，惊鸿看见他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枚刻满符咒的青铜算珠！
"换你千秋帝业！"
太史局的门轰然洞开，夏瑶举着先帝灵牌立在雨幕中。惊鸿的算盘突然解体，檀木珠如流星射向灵牌，在乌木上灼出八个火字："山河为聘，弑君为证"。
夜澜在惊鸿僵硬的怀抱里勾起染血的唇："主子...该给狗...刻新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