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墨汁灌进齐墨的鼻腔。棺材闭合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了十倍，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响如同远处的雷鸣。秦九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别呼吸。"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阶梯上有东西。"
齐墨屏住呼吸，感觉到有细小的颗粒拂过脸颊——不是灰尘，而是某种会自主移动的粉末，带着金属的腥味。当第一粒碰到他的下唇时，舌尖立刻尝到了血腥味和...铜锈的味道。
"闭眼。"秦九拽着他向下移动，"数到七再睁开。"
齐墨默数到五时就忍不住了。微睁的眼睑间，他看到阶梯两侧的墙壁上嵌满了青铜镜碎片，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长出鳞片，有的眼球凸出，最可怕的是正对他的一块碎片——里面的"齐墨"正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喉咙。
"别看镜子！"秦九的手掌猛地盖住他的眼睛，但己经晚了。齐墨感到一阵眩晕，那些镜像似乎正通过视线往他大脑里钻。他踉跄了一下，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却没有落地。阶梯突然变成了平滑的斜坡，他和秦九像坐滑梯般急速下坠。风声呼啸中，齐墨听见身后传来镜面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液体流动的汩汩声。
"血祭通道。"秦九在他耳边喊，"准备好青铜匣！"
斜坡的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二十八宿图中的角宿位置有个凹槽。齐墨刚掏出青铜匣，就感到背后有热浪袭来——斜坡上方涌来了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秦九夺过青铜匣，精准地按进凹槽。门开了一条缝，两人挤进去的瞬间，血浪拍在门上，溅起的血滴有几颗穿过门缝，落在齐墨后颈上，立刻灼烧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门后是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有口青铜井。井沿上坐着个意想不到的人——三指刘。老头的黑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右手三指正捻着一根青铜丝，丝线的另一端消失在井中。
"比我预计的慢了七分钟。"老头的声音带着回声，"南宫家己经到将军村了。"
齐墨这才注意到石室墙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都传出不同的声音：马蹄声、哭嚎声、青铜器碰撞声...最清晰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啜泣，说着"龙骨活了"。
"守陵人的传音壁。"三指刘拽动青铜丝，井里传来铃铛声，"通往将军村的密道被血污染了，我们得走地上。"
秦九突然走向石室角落，那里堆着几个帆布包。"装备还在。"她扔给齐墨一个背包，"换上，你的血味太浓了。"
包里是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风格的衣服：的确良衬衫、劳动布裤子，最底下压着个红卫兵袖章。齐墨换上时，摸到衬衫口袋里有个硬物——是枚铜制毛主席像章，背面刻着"忠"字。
"1968年的将军村考古队装备。"三指刘阴森地笑了，"穿上它，村里的东西会把你当成自己人。"
秦九己经换好了藏蓝色的确良女装，辫子也改成了那个年代常见的麻花辫。但当她转过身，齐墨还是倒吸一口冷气——她胸前别着的不是像章，而是一块人骨雕成的五星徽记。
"从井里打水洗把脸。"老头指了指青铜井，"能暂时盖住你身上的九幽味。"
井水冰凉刺骨，齐墨捧起水时，发现水面浮着一层青铜色的油膜。水接触皮肤的瞬间，他看到了闪回的画面：一群年轻人兴奋地挖掘着什么，然后惨叫西起，最后只剩一个女队员跪在地上，往怀里塞着什么...
"别沉溺。"秦九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井水里有前人的记忆碎片。"
从古墓出来时正值黎明。齐墨惊讶地发现他们站在某个农家院子的红薯窖里，远处传来鸡鸣犬吠。三指刘最后一个爬上来，用三指在窖口画了个符号，地下的通道立刻传来坍塌的闷响。
"跟我保持七步距离。"老头佝偻着背，瞬间变成了个普通的老农，"看到任何异常都别出声。"
将军村比想象中要大，清一色的青砖灰瓦房，村中央有棵巨大的老槐树。奇怪的是，虽然天己微亮，村里却不见人影，连鸡犬都安静得出奇。更诡异的是每户门前都摆着个陶盆，盆里盛着暗红色的液体。
"公鸡血混朱砂。"秦九低声解释，"村里在防着什么。"
三指刘突然拐进一条小巷，示意他们看墙上的一块青砖。砖上刻着模糊的图案：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被几条蛇缠住。"1968年考古队的标记。"老头用黑眼珠盯着齐墨，"你导师没提过这事？"
齐墨摇头。他的导师确实参与过七十年代的考古项目，但从没提过什么将军村。
"因为活下来的人都..."三指刘的话被一阵唢呐声打断。村口突然出现一队送葬队伍，八个壮汉抬着口黑漆棺材，后面跟着穿白衣的村民。但诡异的是，送葬队伍走路的姿势完全一致，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阴丧。"秦九按住齐墨的肩膀，"别让他们看见你呼吸。"
送葬队伍经过时，齐墨闻到了熟悉的铜锈味。当棺材经过面前时，他分明听见里面有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更可怕的是抬棺人的脸——他们的眼睛全都闭着，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队伍最后是个抱着陶罐的老太太。当她经过时，陶罐突然"咯"的一声裂了道缝，一只青铜色的壁虎从里面探出头，对着齐墨的方向吐出分叉的舌头。
"被发现了。"三指刘的三指猛地掐住齐墨的后颈，"跑！"
他们冲进一间废弃的祠堂。秦九迅速在门框上贴了张符纸，外面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抓挠声。三指刘撬开祠堂的地砖，露出个地洞："下去！下面是考古队的临时驻地。"
地洞里堆满了六十年代的考古设备：经纬仪、手绘图纸、发黄的笔记本...墙角还有台老式相机，镜头己经碎裂。齐墨翻开最近的笔记本，上面写着"7月15日，主墓室开启，X同志取出了青铜匣，当晚开始出现异常..."
"看这个。"秦九从行军床下拖出个铁皮箱，里面是七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绿军装，每套心口位置都有个烧焦的洞。最下面压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年轻人站在墓坑前合影，中间那人手里捧着的正是青铜匣。
齐墨的血液突然凝固——照片最右侧的年轻人，赫然是他导师年轻时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