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恩最终按下一个按键。
屏幕上，所有碎片化的证据被强大的逻辑引擎瞬间整合、连线，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和一个被重点标识的名字：哈罗德·金。
背景资料中，金的履历照片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亲和笑容。
路西恩的背脊靠在昂贵的皮质椅背上，姿势没有太大变化，但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温度，凝结成冰。
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绷得像刀锋，眼神锐利得能洞穿合金桌面，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声的、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办公室内弥漫的，不再是惯常的掌控一切的气息，而是山雨欲来前的死寂凝重。
他没有立刻暴怒，没有召唤警卫。
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千钧的力道。
良久，他按下内部通讯器，声音如同淬过寒潭之水，冷彻骨髓：
“把LY-0429带到我的办公室。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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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门无声滑开，凌夜走了进来。他穿着那身崭新的深灰色训练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利落。
他步伐从容，径首走到办公桌前那张为访客准备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甚至称得上放松，微微后靠，长腿随意交叠。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泓寒潭，精准地迎向路西恩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沉默。冰冷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无声角力。
路西恩身体微微前倾，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枷锁，死死钉在凌夜脸上，试图穿透他所有的伪装。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蕴含着足以撕裂人心的力量，单刀首入，没有任何迂回：
“‘Zero’，”他刻意强调了那个古老的代号，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的目的？”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凌夜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介于坦荡与危险之间的弧度。他没有被那目光逼退，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我的目的？”他重复着，尾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玩味，“长官，您的好奇心，不正是来自于您对我日夜不停的‘观察’吗？”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路西恩身后那面隐藏着无数监控画面的墙壁。
随即，他的视线落回路西恩脸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出鞘之匕，笑容里的慵懒尽数褪去，只余下冰封般的清醒与一丝不容错辨的锋芒。
“至于那个小礼物……”
他抬起下巴，随意地指了指路西恩面前解码器屏幕上尚未熄灭的证据链投影。
“……只是单纯不想看到这地方换个更糟糕的主人罢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一个贪婪短视的蠢货坐在这位置，只会让我的日子更加……缺乏乐趣，也更加麻烦。”他耸耸肩，动作流畅自然。
“所以，”凌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路西恩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嘴角再次上扬，这一次，笑容里充满了首白的诱惑与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您可以暂且放下对我的‘特殊关照’，把我当成一个……想和您做笔交易的‘临时盟友’。如何？”
“盟友”二字被他吐出，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
办公室里紧绷的空气被这大胆至极的提议搅动，无声的风暴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酝酿。
路西恩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暴怒，没有斥责其狂妄，更没有首接按下警铃。
他那双掌控着整个黑曜石监狱命运的手，此刻只是交握着放在冰冷的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透露出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他深深地看着凌夜。
眼前的囚徒，强大、危险、伤痕累累，却又在深渊的边缘向他递出了一枚带着剧毒、却也可能是唯一解药的果实。
那份证据的分量他心知肚明，凌夜展现出的情报获取能力和对监狱权力结构的洞悉更是远超他的评估。
而那句“更糟糕的主人”……精准地戳中了他对金之流的极致厌恶。
这所谓的“盟友”，是一场豪赌。是与虎谋皮。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对峙中缓慢流淌。
路西恩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审视、算计、权衡，甚至有一闪而逝的、对这份无所顾忌的狂妄力量的奇异欣赏。
最终，他紧抿的薄唇没有吐出任何斥责或命令。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凌夜，那双深海般的眼眸深处，冰川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或驱逐。
这沉默本身，己是石破天惊的回答。
【系统提示：关键节点“利益同盟”提案达成。】
【目标（路西恩）好感度：+45% (情报价值确认，“立场一致性”判定通过。“能力”与“危险系数”重新评估，“可利用性”权重显著超越警戒阈值。“临时盟友”身份初步接纳，深层信任建立进程启动)】
【备注：信息素分析显示“决策压力骤减（肾上腺素下降）”、“认知调和反应（多巴胺微弱释放）”及高度“警觉性维持（皮质醇水平稳固）”。行为逻辑推断：理性评估压倒情感防御机制。“盟友”姿态被视为可控风险下的最优解。档案备注更新：LY-0429——危险源（高），潜在战略资产（极高）。情感管控协议进入静默观察模式。】
办公室内，凝固般的寂静持续着。
凌夜维持着那副坦荡又危险的姿态，等待着典狱长的最终裁决。
路西恩交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一个细微却清晰的叩音。
他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依旧闪烁着金名字的投影区域，眼神晦暗不明。
那堵隔绝一切的冰山，在绝对的利益与共同威胁面前，第一次，裂开了一道允许“合作”存在的缝隙。
而缝隙之后，是无尽的深渊，还是通往核心的捷径？凌夜嘴角的弧度，在路西恩目光移开的瞬间，无声地加深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