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墙壁也无法隔绝窗外肆虐的疯狂。
黑曜石监狱仿佛一艘在暴怒星海中颠簸的巨舰,狂风卷着粗大的雨鞭凶狠地抽打着舷窗,发出密集而沉闷的爆响。
天空被翻滚的墨色云层彻底吞噬,只有惨白的探照灯光束偶尔撕裂雨幕,瞬间照亮外面如同深海巨兽翻滚般的骇人景象。每一次惊雷炸响,整个结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带着监区走廊惨白的照明灯管都随之明灭不定。
D区下层走廊的电灯猛地集体熄灭,随即被刺目的红色应急灯取代。
尖锐、短促、穿透一切的警报声撕破了雨夜的低吼,并非暴动那种持续的长鸣,而是短促、重复的蜂鸣,代表着电力故障与局部管制的启动。
“电路故障!B7段走廊!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许移动!重复,原地待命!” 扩音器里传来狱警急促但还算镇定的命令,盖过了部分囚犯的骚动。
这里是凌夜所在的监区边缘,老旧线路在极端天气的高负荷与湿气双重侵蚀下终于不堪重负。
短路引发的短暂火花和焦糊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更增添了恐慌。
应急灯的红光将整个走廊渲染得如同地狱的入口,雨水顺着通风口倒灌进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肆意横流。
骚动在蔓延。
并非有组织的反抗,而是纯粹在黑暗、混乱和巨大噪音下的本能恐慌。
一些靠近故障点的囚犯惊慌地向后退缩,推搡着后面的人。
几个新来的年轻囚犯更是发出失控的喊叫,试图向他们认为安全的区域奔逃。
混乱如同涟漪般扩散,眼看就要演变成危险的踩踏。
凌夜的身影在慌乱的人群边缘异常清晰。
他并非站在风暴的中心,而是紧贴着走廊内侧冰冷的墙壁,如一道沉默的影子。
红光照亮他苍白的脸,雨水顺着湿透的黑发滴落,滑过下颌,渗进囚衣领口,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混乱的源头——一名被惊慌失措的囚犯撞得踉跄后退、几乎要摔倒的新任狱警。
那年轻人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去扶自己歪掉的头盔,腰间的警棍和钥匙串哗啦作响,声音在警报的间隙里格外刺耳,立刻吸引了附近几个眼神不善的囚犯的注意。
就在其中一个囚犯眼神阴鸷,趁着混乱向年轻狱警背后撞去,试图抢夺他腰间的钥匙时——
一只骨节分明、沾着雨水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那囚犯的肩膀。
力道并不蛮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精准地止住了他前冲的势头。
那囚犯猛地回头,对上凌夜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威胁,甚至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没有任何言语,仅仅是一个对视,那囚犯冲头的戾气仿佛被一盆冰水浇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站在原地。”凌夜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警报的嗡鸣和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个蠢蠢欲动者和那名年轻狱警的耳中。
他的视线扫过那几个眼神闪烁的囚徒,没有警告,只有一种无声的、无形的震慑,让他们下意识地钉在原地。
随即,他转向惊魂未定的年轻狱警,声音沉稳有力:“稳住,后退一步,背靠墙。控制呼吸。” 他的指令简洁明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年轻狱警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几乎是本能地按照凌夜的指示,后背猛地抵住湿冷的墙壁,努力挺首身体,大口吸气,颤抖的手也用力按在了警棍上。
凌夜则像一道闸门,沉默地横亘在混乱的涟漪与那年轻狱警之间。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用身体和稳定的姿态,在狭窄混乱的走廊里,强行切割出一小块相对平静的区域。
恐慌的浪潮似乎在他面前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暂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