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桃源村的晒谷场早己空无一人。沈清提着油灯，踩着松软的泥土往知青点走。风从远处吹来，带着白天阳光残留的温度和田野里淡淡的草木香。她脚步轻快，却心绪未平。
今天那场大会，她知道自己迈出了关键一步。刘大爷的支持是个信号，村民们的态度正在悄然转变。而王二牛的沉默，也让她隐约察觉到某种不安的伏线。
刚走到知青点门口，沈清忽然顿住了脚步。院子里站着一个人，背影挺拔，正低头看着地上不知什么东西。
“陆渊？”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果然是他。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知青服，手里还拿着那个小本子，眼神却比白日里沉静许多。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说，“能进来坐会儿吗？”
沈清看了眼屋里昏黄的灯光，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件农具。她将油灯放在桌上，转身去倒水。陆渊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你今天的演讲很成功。”他开口了，“但我不只是为了这个来的。”
沈清将水杯放在桌上，抬眼看他，“你想问什么？”
“你的种植方法。”他走近几步，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它不寻常。科学施肥、合理密度，这些我都懂，可你那些种子……它们的生长速度太快了。”
沈清神色不变，只是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温水。
“你是觉得，我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我不是怀疑你。”陆渊语气认真，“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她放下杯子，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知道农民最怕什么吗？不是天灾，不是虫害，是没饭吃。如果我能让他们吃饱饭，谁又在乎这些种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陆渊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沈清笑了笑，笑容里透出一丝疲惫，“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可我想帮你。”他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不想只做旁观者。”
她终于抬头首视着他，眼里有一丝动摇，但很快又被冷静掩去。
“我现在需要的是信任，而不是追问。”
陆渊注视着她，良久才道：“好，我不问。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主动告诉我。”
沈清轻轻叹了口气，“也许会有那么一天。”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油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她转移话题。
“先从几个愿意尝试的人家开始，逐步推广。”陆渊坐下来，翻开本子，“我会去跟队里沟通，争取更多支持。你负责技术指导。”
“可以。”她点头，“不过要慢一点，别让村民觉得我们在逼他们改变。”
“我明白。”陆渊合上本子，“但你也别太保守。现在村里己经开始有人议论，说你藏着掖着，不愿分享真正的好东西。”
沈清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人多嘴杂都是个问题。”
“所以我们要更快地做出成绩。”陆渊看着她，“让更多人看到好处，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她沉吟了一会儿，点头，“下周我要组织第一批大规模试种。到时候，希望你能帮我协调一下。”
“没问题。”陆渊毫不犹豫答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沈清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或许真的值得她赌一把。
“其实……”她欲言又止。
“其是什么？”陆渊追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你在，事情好像没那么难了。”
陆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门外传来一阵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仿佛连夜色都在为这一刻鼓掌。
“时间不早了。”沈清站起身，送他到门口，“明天还要准备试种的事。”
陆渊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门口，望着她，“沈清，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她愣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谢谢你，陆渊。”
他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沈清关上门，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张新的示意图。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夜更深了，整个村子都沉入梦乡。而在知青点的一间屋子里，灯光依旧亮着。
第二天傍晚，沈清带着几包新种子来到刘大爷家。
“老刘头，这是第二批红薯苗，你看看要不要试试？”她将袋子递过去。
刘大爷接过袋子，摸了摸里面的土壤，眉头微皱，“这土怎么有点不一样？”
“是我加了些腐殖土。”沈清解释，“能提高养分，促进根系发育。”
刘大爷点点头，没再多问。他打开袋子，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苗株，忽然抬头问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
沈清一愣，随即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那你那个空间……”刘大爷压低声音，“是不是真有？”
沈清心头一紧，脸上却依旧平静，“大爷，您听谁说的？”
“村里人都在传。”刘大爷叹了口气，“我信你，可别人不一定。你要想让大家彻底相信你，就得拿出更大的证据。”
沈清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了。”
她走出刘大爷家，天己经暗了下来。远处田埂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靠近。
她警觉地回头，却只见陆渊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我听说你在找刘大爷。”他走近几步，“怎么样？”
“他在犹豫。”沈清低声说，“但他提醒我一件事——要想真正赢得信任，我得做得更多。”
陆渊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那我们就一起努力。”
沈清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风拂过，带来远方田野的气息。月光洒在地上，照亮了前方未知的道路。
陆渊忽然停下脚步，低声说道：“沈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守住那个秘密。”
她转头看他，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动摇。
“为什么？”她问。
“因为你值得。”他回答。
沈清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拳头，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远处，一只麻雀从树上惊起，扑棱棱飞向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