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自家父亲奉为东华帝君转世的“神仙”,此刻正拖着另一个“折颜上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百花楼的路上。
这还是花满楼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这个世界,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打翻的颜料桶,泼洒下过于浓烈、过于喧嚣的色彩。
朱红的廊柱刺眼,青苔的墨绿浓得化不开,远处假山的棱角尖锐得仿佛要扎进眼里。
阳光不再是温暖的感觉,而是无数跳跃的金针,扎得他刚复苏的眼睛又酸又涩,几乎要涌出泪来。
各种从未体验过的视觉信息,杂乱无章、蛮不讲理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他本能地想闭上眼,想回到那熟悉而安全的黑暗中去,但花满庭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快点,折颜,你搁这蜗牛爬呢?”花满庭不满地抱怨着,赤脚踩在鹅卵石小径上也浑然不觉,“爷都闻到酒香了,别磨蹭啊。”
花满楼只能强忍着不适,努力辨认方向,引导着身后这尊拥有毁天灭地之力却只想着喝酒的“大神”,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那座位于城郊、植满奇花异草的小楼。
终于,穿过一片疏朗的竹林,一座精巧的三层小楼出现在眼前。楼阁掩映在葱茏花木之中,飞檐翘角,窗棂雕花,空气中弥漫着百花的馥郁芬芳。这便是花满楼的“百花楼”。
“到了?”花满庭猛地停下脚步,松开抓着花满楼的手,鼻子用力嗅了嗅,随即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巨大的失望和……被欺骗的愤怒。
“折!颜!”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花满楼,声音拔高,带着浓重的指控意味,手指用力地戳着眼前这座精致的小楼,“你管这叫十里桃林?桃呢?爷的桃花呢?爷的桃花酿呢?你这老凤凰,敢耍爷?”
他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赤脚狠狠跺着地面,仿佛要把这“冒牌货”踩碎,“爷付了路费的,那么大一份路费,你就给爷看这个?一堆杂花野草,连根桃毛都没有。”
属于帝君的威压再次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粘稠,竹叶无风自动,发出簌簌的哀鸣。百花楼前那些娇嫩的花朵,花瓣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萎蔫。
花满楼刚从那眩晕的视觉冲击中缓过一口气,又被这恐怖的威压笼罩,只觉得呼吸一窒,胸口发闷。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眼中的酸涩,看着眼前暴跳如雷、如同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童般的“六哥”,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凛然。他刚想开口解释,告诉对方这里并非什么十里桃林,只是他的居所……
花满庭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见他环顾西周,“没有桃林?”,目光扫过那些在帝君威压下瑟瑟发抖的牡丹、月季、芍药……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极其危险的、属于熊孩子的任性光芒。
“没有桃林?”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恶劣的、带着浓浓恶作剧意味的弧度。
“那爷就自己造一个!”
话音未落,花满庭右手一抬,这一次,不再是点向花满楼眉心时的精准控制,而是带着一种孩童涂鸦般的、肆意挥洒的狂放。
五指箕张,对着百花楼前那片繁茂的花圃,虚空一抓,一拂。
嗡!
比在静思堂更加强烈、更加浩瀚的紫气,如同奔涌的星河,骤然从他掌心喷薄而出,那紫气不再凝练如丝,而是如同狂暴的紫色飓风,带着冰冷刺骨的帝君意志和蛮不讲理的造化伟力,瞬间席卷了整个花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万物结构被强行扭曲、篡改的细微嗡鸣。
在花满楼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眼前发生了堪称诡异的一幕:
那些娇艳的牡丹、雍容的芍药、清雅的兰花、热烈的月季……所有形态各异、颜色缤纷的花卉,在接触到那狂暴紫气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
花瓣疯狂地改变着形状和色泽,向着一种统一的、灼灼的粉红转变,花蕊被强行拉长、异化。枝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捏塑形,痛苦地虬结、拔高,硬生生扭曲成桃树枝干的姿态,绿叶在紫气中翻滚、褪色、新生,最终定格为桃叶特有的狭长形状。
整个花圃,连同攀附在百花楼墙壁上的藤蔓、角落里的盆栽,甚至旁边几丛修竹的下半部分……所有被紫气扫过的植物,都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强行、粗暴地“改造”成了桃树。
一株株形态扭曲、散发着诡异生命力的“桃树”拔地而起,虬枝盘曲,粉红的花瓣在紫气余韵中簌簌抖动,开得异常绚烂,甚至有些……妖异。
空气中弥漫的百花芬芳,也被一股浓烈到刺鼻、甜腻得发齁的桃花香气彻底取代。
整个百花楼,连同其周围数十丈范围,在眨眼之间,被硬生生改造成了一片……扭曲、诡异、却又开得轰轰烈烈的“十里桃林”。
随着紫气缓缓散去,花满庭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了孩童完成沙堡般的纯粹笑容,之前的愤怒一扫而空。
“嗯!这才像样嘛。”他用力吸了一口那甜腻的空气,陶醉地眯起眼,“桃花有了,酒呢?折颜,快把你窖藏的‘醉春风’拿出来,爷要喝个痛快。就在这棵最大的‘桃树’下。”
花满庭指着花圃中央一株由数棵牡丹强行融合而扭曲成的、高达数丈、形态狰狞怪异的巨大“桃树”,兴致勃勃地宣布道。
花满楼僵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片被自己六哥强行扭曲出的、光怪陆离的“桃林”,闻着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桃花香。他刚刚恢复视觉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那些“桃树”扭曲枝干上残留的、属于原本花卉的挣扎痕迹,以及花瓣深处一丝丝尚未褪尽的、不和谐的杂色。
视觉的眩晕、嗅觉的冲击,加上这超出常理的诡异景象,让花满楼再也支撑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扶着旁边一株还在微微抽搐的“桃树”树干,剧烈地干呕起来。
现在的花满楼真的有些佩服那个自己六哥口中的折颜了,他的品味居然如此的独特吗?这么奇怪的桃花香气真的不会熏死人吗?
看着自己那精心培育的百花,现在己经变成了百桃,再看看那犹如恶作剧成功的六哥,花满楼无奈的笑了起来,看来日后自己的百花楼要改名成桃花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