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几道细小疤痕的手,突兀地伸到了她的盖头下方。
那手指修长有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感。
他要掀盖头了!
就是现在!
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盖头边缘的瞬间,孟紫琪的身体猛地一颤!
不是演戏的颤抖,而是所有神经绷到极限后的一种应激反应。
她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软软地向旁边倒去!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哀鸣般的呻吟从盖头下溢出。
她的身体软倒在冰冷的床榻上,凤冠歪斜,流苏散乱。
露在盖头外的一小截纤细手腕,无力地垂落着,肤色在红烛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
魏劭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
他低头,看着软倒在榻上、仿佛失去知觉的身影,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不是担忧,而是冰冷的、被冒犯的不耐和深深的嫌恶。
“哼。”
一声极轻、却冷得像冰碴子的冷哼从他鼻腔里发出。
他并未收回手,反而上前一步,动作毫无怜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探究,两根带着薄茧的手指首接压在了孟紫琪盖头下的人中穴上!
力道很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不是在试探鼻息,而是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还有反应。
尖锐的痛楚从人中处传来!
孟紫琪差点破功叫出声。
她死死咬住舌尖,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住。
她调动起全身的演技,让身体随着他的按压,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仿佛一丝游魂在痛苦地挣扎。
“嗯……”
又是一声更轻、更破碎的呻吟。
魏劭的手指没有立刻离开,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收回手,指腹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弱的、属于生息的热度。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榻上这具仿佛随时会破碎的“瓷器”,眉峰紧锁,眼中的不耐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刃。
“既然嫁了过来,从此你是魏家妇,休想再做乔家人。”
一股极为震撼又难听的声音传入孟紫琪的耳朵。
孟紫琪抓住这短暂的间隙。
盖头下,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悠悠转醒”,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透过盖头下方微小的视野,她看到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冰冷的黑色军靴靴尖。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濒临死亡的颤抖和脆弱:
“求君…求男君…怜爱……”
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烛火吞噬:
“妾身……自幼…便有心疾宿疾……最忌…惊惧劳顿……今日车马劳顿……心神俱疲……方才……方才一时不支……恐…恐冲撞了男君……”
她刻意停顿,仿佛连说这几个字都耗尽了生命,喘息声急促而破碎。
“若…若勉强……行…行那周公之礼……只怕……只怕立时便会……”
她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勇气,吐出那个可怕的字眼:
“……猝死……”
最后两个字落下,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红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孟紫琪刻意制造出来的、痛苦而微弱的喘息。
魏劭依旧沉默地站着,如同一尊冰冷的铁铸雕像。
他的目光穿透那碍眼的红盖头,锐利地钉在孟紫琪身上,带着审视,带着研判,更带着一丝被愚弄的暴戾。
他阅人无数,战场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见得太多。
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乔家教出来的、试图用这种下作手段逃避的棋子,还是真的……
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
那虚弱的声音,那惨白的手腕,那摇摇欲坠的姿态……
似乎都指向后者。
但魏劭从不轻信表象。
尤其是来自仇敌乔家的女人。
孟紫琪盖头下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穿透力,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大腿内侧被掐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提醒她保持状态。
她甚至让身体又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濒死的呛咳。
——
此时,尴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