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女无声的示意下,她走到堂中,对着上首的徐夫人,动作标准、一丝不苟地行下大礼。
“孙媳乔氏,拜见祖母大人。祖母万福金安。”
声音是刻意的、带着气虚的微颤,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
足够清晰,却又透着中气不足的虚弱。
起身,转向左侧的朱氏,再次深深下拜:
“拜见母亲大人。母亲万安。”
礼数周全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姿态恭顺到了极点。
整个过程,她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动作流畅标准,眼神却始终低垂,只盯着自己裙裾下方三寸之地,仿佛那里有绝世珍宝。
对斜后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带着审视和压迫的目光,视若无睹,恍若未觉。
【别cue我,当我不存在,当我是空气,当我是背景板……】
孟紫琪在心底疯狂默念,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尊毫无灵魂的、只会行礼的蜡像。
徐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慈和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许,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缓:
“好孩子,快起来吧。身子可好些了?昨日听闻你不适,可把祖母担心坏了。”
语气是真切的关怀,但那目光却如同无形的梳子,细细梳理着孟紫琪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谢祖母垂怜。”
孟紫琪依言起身,依旧低眉顺眼,声音细弱:
“孙媳……是老毛病了,歇息一晚,己无大碍。劳祖母挂心,是孙媳的不是。”
回答滴水不漏,既承认了“病弱”的事实,又表达了谦卑和感激,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绝不主动攀附。
朱氏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冰冷刺骨的冷哼。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针,瞬间刺破了室内表面维持的平和。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内心翻腾的恨意。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孟紫琪起来的意思,只是任由她保持着微微屈膝的姿态,像是一种无声的惩罚和羞辱。
冰冷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孟紫琪维持着屈膝的姿态,身体恰到好处地微微晃了一下,仿佛体力不支。
心里却把朱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呵,迁怒是吧?冤有头债有主,你倒是找乔家男人去啊!折腾我一个‘病秧子’算什么本事?宫斗剧都没你这么演的!】吐槽归吐槽,面上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风吹就倒的虚弱模样。
魏劭斜倚在椅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注意到“小乔”从进门到行礼,再到此刻承受母亲无声的冷落,整个过程都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没有新妇应有的惶恐不安,没有面对仇家的悲愤隐忍,更没有试图讨好祖母的谄媚。
她就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情绪的木偶,安静、顺从、苍白、透明。
这和她预想的任何一种反应都不同。
她预想中的乔家女,要么是恐惧得瑟瑟发抖,要么是强装镇定却难掩恨意,或者,就是处心积虑想攀附魏家权势。
唯独不该是眼前这副……
死气沉沉、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种极致的“安静”,这种彻底的“无视”(包括无视他),像一根极其细微的羽毛,轻轻搔刮在他习惯掌控一切的心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滞闷感。
仿佛一拳打出去,却落在了空处,连个响动都没有,只有自己挥拳带起的风声。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悦耳的环佩叮当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
“祖母安好!舅母安好!表哥也在呢!”
一道娇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的女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和欢快。
帘子再次被挑起,一个身着鹅黄色锦缎袄裙、梳着时兴发髻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身段窈窕,面容姣好,尤其是一双杏眼,顾盼流转间带着天生的妩媚。
她便是魏劭的表妹,从小寄养在魏府的郑楚玉。
郑楚玉笑容满面,像只花蝴蝶般轻盈地给徐夫人和朱氏行了礼,目光在掠过依旧微微屈膝的孟紫琪时,闪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捕捉的幸灾乐祸和轻蔑,随即又化为甜美的笑意。
她自然地将目光转向魏劭,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似水,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表哥今日不忙军务了?真是难得。”
徐夫人显然很喜欢这个嘴甜的外孙女,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玉儿来了,快坐。你表哥也是难得有空闲。”
朱氏看到郑楚玉,脸上的冰霜似乎也融化了一丝,微微颔首。
郑楚玉谢过,却并不急着坐下。
她莲步轻移,状似无意地走到了孟紫琪身边,仿佛才注意到她屈膝的姿态,惊讶地掩口:
“哎呀!嫂嫂怎么还站着?快起来呀!”说着,便亲热地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孟紫琪的手臂。
孟紫琪在她靠近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来了!
宫斗剧经典桥段之“笑面虎表妹”上线!
她甚至能闻到郑楚玉身上那股浓烈的、甜腻的脂粉香气。